九哥如愿地坐上了皇位,这个过程比我们预计的要顺利很多。消息传来时,大家兴奋到几乎疯狂,好似达成了一桩期盼已久的夙愿一般,接连大摆了三天庆贺宴席。虽说这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无论是对九哥还是对我们,但我却在欢喜之余,心中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我担心从今后,九哥将会离我们越来越远,而他曾经允诺过让我们回二十一世纪的事,恐怕也将迟迟不能兑现了……
登基后的九哥,亦发忙碌了。先是下诏书,给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上尊号,又亲自率领群臣去太上皇的宫中朝拜,让朝廷内部各部门的官吏每天轮流侍奉太上皇宫,其宫中的设施及内侍守卫一概与皇宫无二。
随即九哥又大赦天下,提升全体官员官禄一级,并格外提拔封赏了一些官吏,又恢复了十几名因上疏除奸而被降官削职的大臣的官位;免除多年积欠租税的州县的赋税和劳役;厚赏各军,增加将士作战伤亡的抚恤标准;遣放宫中服役年头较长的宫女;减轻死罪以下的囚犯罪行一等,杖刑以下的全部释放……
九哥还封赏了一些皇族的王子公主们,其中包括他的哥哥六皇子和弟弟十二皇子。九哥封六皇子为安王,授太师位,封十二皇子为信王。但据说六皇子好像并不领情,即便九哥召他回京,他也无动于衷,在芜州称病不回。不过九哥也不计较,听任其便,还特地派人送去慰问礼品,以示关心。
之后九哥便开始上殿听政,朝见群臣,并拜谒太庙,把即位之事祭告天地社稷;诏令臣民上书直言朝政得失,陈述时政弊端;让百官每天一人进宫对答;又召转运使轮换着来朝廷,向他们询问地方民事;扩大京城东西两座福田院,也就是福利院,诏城中老弱病残、孤贫无依者入住避寒,并发给钱粮;另外还下令对各地献歌颂辞一概不受。
九哥虽然如此繁忙,但却也没忘了我们。当他知道败类和系统他们的“新发明”进展的如火如荼时,非常高兴。为了表示自己的绝对支持,他竟然特地在京西作坊开辟出来一个院落专门给他们使用,并名之曰“器械监”,还越级提升败类和系统为器械监丞,三三为器械监主簿;又提供各种所需设备物质,分配了工匠和侍卫,并拨发资金。
有了这么强大的后盾支持,这三人直如打了兴奋剂一般,更加勤奋卖力,每天一扑心地投入在制作上,一日三餐甚至连住宿都是在器械监解决,很有想干一番大事业的架势,就连泡沫和欣欣也被鼓舞得时常跑过去帮忙。
临近年底了,我闲来无事,便开始洒扫、除尘、整理屋子。收拾到堂屋时,见桌子上摆放的几个小春牛上已然落了些灰尘,便拿起来逐个擦拭。这些五彩小春牛是几天前立春那日泡沫去看打春牛时买回来的,一并还买回了几个镂银春幡。
这里的立春又称做打春或鞭春,听泡沫和三三说,那天一大早,京州府便置一头由泥土做成的彩色春牛于府前,官吏妆扮成主管草木生长的句芒神,在鼓乐的伴奏下,用五色彩杖鞭打春牛。此举一是为了宣告春耕开始,二是为了祈祷丰收。打春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前来观看。由于此间有“得牛肉者,其家宜蚕,亦治病”这一说,所以当打春完毕时,人们便蜂拥而上,去抢这土牛的土块带回家。没有抢到的人,就在街市上购买泥制的狸猫大小的彩色小春牛回去,以求吉祥如意。
当我拿起最后一个小春牛时,发现其下压着之前我画的那副九宫格图,这才想起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九宫山的消息了。我心中一琢磨,不如就趁着现在九哥无暇顾及我们之时,悄悄地叫上皮皮,再去九宫山看看吧。
我去酒楼找了一圈,没发现皮皮,却见泡沫正伫立在邀月阁窗前望着远方出神。我纳闷地走进阁子,见这阁中的窗子全都大开着。此时正是寒冬腊月,那西北风如小刀子一般,嗖嗖地刮进来,寒冷透骨。可泡沫却似丝毫不觉一般,正专注地望向远处的皇宫。
“喂,这么大冷天的还开窗户,小心感冒!”我快步走过去,关上了窗子。
“没事,我觉得有点闷得慌,刚开了一小会儿,透透气。”泡沫无精打采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发呆。
“怎么?想九哥了?”我问道。
“唉!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泡沫伤感道,“那宫城的墙怎么那么高,那么厚啊!连远远看他一眼都不能!真是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瞧你,别愁眉苦脸啦,九哥现在可是皇帝了,你应该开心才是呀!”我劝道。
“是啊,我为他开心!可是,我跟他……”泡沫黯然道,“唉,他如今高高在上,而我却只是个普通百姓,我跟他之间,已经相隔的越来越远了……”
“想当初你不是还信心满满地说两情相悦可以抵挡一切么?这会儿怎么又胆怯了?”我笑道。
“嗐!此一时彼一时也。”泡沫苦笑了一下,又问我道,“你怎么来这儿了?有事儿?”
“哦,对了,我来找皮皮。”我问道,“看到皮皮了吗?”
“她呀,刚被败类拉去器械监了,说什么要让她帮忙做立体地图……”泡沫道。
“诶?”我一愣,“皮皮不是说过不参与这事儿么?”
“还不是被败类给忽悠了!败类说,会找机会带她入宫看宫殿,还说越快完成新发明,我们就能越快回去……皮皮听后,就决定去帮忙了。”泡沫笑道,“我还笑她没原则呢,可她说,‘我的原则向来只有一个,就是尽快回到二十一世纪’!”
“哈哈,这丫头想回家想疯了都!”我笑道,“所以他们现在都在器械监了?”
“应该是吧。”泡沫道。
“哎,我要去器械监找皮皮,咱们一起去吧!”我想拉她出去走走,也好让她换个情绪。
“算了,我不去了,没心情……”泡沫轻轻摇了摇头,又闷闷地沉思起来。
我见状也没办法,只好嘱咐她别再开窗了,又问清了地址,便出了酒楼,雇了辆车子,直奔器械监而来。
器械监在城西,京西作坊最北边的一处院落。我在器械监门口下了车,见门前有两名侍卫在把守,便上前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其中一名侍卫立刻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欣欣从门里跑出来,笑道:“哈哈,阿珊!你怎么来啦?”
“我来找皮皮,顺便看看大家都在忙什么……”我笑道。
“皮皮和败类刚出去采购材料了。来,你快进来,我带你到处转转!”欣欣说着,过来拉住我的手臂,带我进了院子。
话说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器械监,虽说从外面看起来这里只是个普通院落,然而进来后才发现,原来院子大得很,院中起码有二十几间房子,青砖黛瓦,简朴阔大。院中堆放着各种皮革、木料、胶漆、铜铁之类的材料,三五个工匠打扮的人正在那些物料前挑选着,四周的屋里也时不时地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
“嗬,好大的规模啊!俨然就是个小工厂嘛!”我惊叹道,“这些材料都是你们买的么?”
“不是啦,物料什么的都是三司胄案提供的,正好阿鬼现在负责这方面,所以我们缺什么,跟他说一声,就及时送来了!”欣欣笑道。
“哈,有熟人果然方便啊!”我看着那些工匠,低声问道,“这些工匠手艺如何?要做出未来时代的东西,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吧……”
“不会,完全没难度的!他们都是很专业的工匠,手艺很好,人也聪明灵巧。”欣欣笑道,“我们把画好的图纸给他们看,说明制造的规定标准以及用途,他们很快就能理解了,做出来的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呢!”
“呀,那可真不错!”我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有多少名工匠?”
“目前有二十多名,以后还会陆续增加的。”欣欣道,“这里除了工匠外,还有做粗活的杂役和站岗的侍卫。因为制作图纸和方法都是要严格保密的,所以皇上特地派来侍卫站岗,不能让外人随意进出。”
“这倒是,保密很重要。”我边说边跟着欣欣继续往里走去。
“看,左边这个屋子里正在研制印刷呢!”欣欣指着左手边一间房屋道。
“印刷?活字印刷?”我问道。
“嗯,活字印刷和木刻彩色套印。因为活字印刷在这个国家还没有出现,所以三三说制作活字印刷,不过系统说活字印刷的捡字和排字时间太长,不如木活字转轮排字盘更好,而这个刚好是元代出现的……哦,对了,他们几个还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选择离这个时代太远的重要发明。”欣欣继续介绍道,“旁边的这个屋子里在做纺织机,这还是泡沫提议建立的。不过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太清楚,要不要进去看看?”
“诶?算啦,我还是不打扰他们了吧……”我笑道。
“也好,等制作完成了再看吧,现在里边乱糟糟的。”欣欣又指着西边一个与这大院隔开的独立小院道,“西院是败类的,他平时就在那里捣鼓那些火药军器什么的……”
“在院子里弄火药?那岂不是太危险了?”我讶道。
“也没有什么大规模爆炸,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真正危险的实验他打算去郊外开阔处进行的。”欣欣道,“败类的主要心思都在军事和交通上了,什么火铳、火炮、手雷,以及指南针、防毒面具、多功能军刀等军用设备都在他的计划单上,他还准备要改进马车,作自行车和三轮车……今天又把皮皮拉来,让她帮忙做地图,写一些跟数学和建筑学相关的公式定律。”
“哈,咱们这些人里,就属败类的热情最高了!”我笑道。
“是啊!他可积极了,简直是精力过剩!他还常拉着那个柳阆来跟他一起研究兵器呢!”欣欣指着前方的屋子道,“再往里去的屋子就是我和泡沫平时用的。这两天泡沫在改良衣服、裤子、鞋袜和围巾、帽子之类的东西,我还是做一些香皂、香露、面霜、镜子什么的……”
“镜子?玻璃镜子?”我讶道。
“对!”欣欣点头道,“其实严格说起来也不是玻璃啦,是一种叫水玉的天然玉石,也就是水晶。”
“什么?你用水晶来做镜子?”我惊叫道,“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哈哈,别激动,我用的都是系统制作放大镜和老花镜后剩下的边角料。”欣欣解释道。
“放大镜和老花镜?怎么做的?”我奇道。
“具体原理我也不太懂,反正就见系统先亲自挑选出一些大块的水晶和黄玉,然后让工匠们打磨成圆形或椭圆形的薄镜片,再用铜铁制出我们时代那种样式的放大镜架和眼镜架,最后把镜片镶在里边,就完成啦!”欣欣笑道,“我有看过成品,确实有放大效果,很好用的!败类见了还嚷嚷着要发展成望远镜和瞄准镜呢!”
“嘿,系统还挺有办法的!”我赞道,“不过这种制作虽然好,但未免有点太奢侈了……”
“没办法,现在还没研制出来玻璃呢,只能暂时用它来代替。”欣欣笑道,“你别看这放大镜很小很不起眼,但却是很实用的。我们这几天里里外外做了一大堆这种生活小用品,什么纽扣、拉锁啦,螺丝、木夹子啦,牙刷、毛巾啦,还有沾水钢笔、熨斗、暖水瓶、安全火柴和一些卫生用品……哦,刚才皮皮还嚷着天太冷了,要做个羽绒服来穿呢!”
“啧啧,好齐全啊!真是应有尽有!这些都投入批量生产了么?”我问道。
“还没有,现在正在陆续把样品送去给皇上看,只要他一点头,就会大规模生产啦!”欣欣笑道。
“哎呀,真了不得!这样下去,你们可真是要改变时代了!”我笑道。
“是啊,你也过来吧!大家一起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欣欣笑道。
“我暂时还没什么想法……”我笑道,“不过大家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尽力的!”
正说话间,就见一名工匠捧着一个类似地球仪的东西从我们面前走了过去。看着一个古人捧着个我们时代的地球仪,我瞬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哎!我没看错吧,那是——地球仪么?”我忙欣欣问道。
“没错,是地球仪!”欣欣笑道,“那是系统刚做出来的,他还弄了个太阳系的模型出来呢!哈哈!系统在这里负责天文、物理、数学和医药卫生方面,那个秦未艾还常来问他天文历法方面的事情呢……”
“秦未艾?”我一愣。
“对啊,就是那个曾经来酒楼吃霸王餐的秦未艾嘛!”欣欣笑道,“他现在在司天监的天文院负责观测天文天象方面的事,最近他跟系统两人在考定日历,还要研究制造时钟,昨天我还听到系统在给他科普月食呢!”
“啊?科普月食?他能接受么……”我笑道,“这些科普知识对他们来说会不会太超前了?”
“别人可能会怀疑吧,但秦未艾好像很感兴趣,也很认可!”欣欣又指着东北方的屋子介绍道,“瞧,那个就是系统的屋子!要不,咱们先过去看一下系统?”
“好啊……”我笑着答应着,一转头,瞥见这大院后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格外安静的小院子,院里好像并没有人,不由好奇地问道,“诶?欣欣,后边的那个小院子是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