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柳阆大踏步走进屋来。他穿着跟败类相仿的军袍,越发地精神抖擞、英姿挺拔了。柳阆与我们拱手寒暄、互相庆贺一番后,便被败类拉着坐在了他的身旁。
“我刚看你不在军中,就猜你定是先回酒楼了,果然!”柳阆笑道。
“哈哈哈,我这不是急着回来见我这帮兄弟嘛!”败类笑道。
“败类兄病恙可好些了?”柳阆问道。
“好啦,好啦!”败类忙笑道,“早就好啦!哈哈!”
“怎么?败类生病了?”我们愣道。
“没什么,小病而已,小病而已!”败类连连摆手道。
“诶,败类,身体不适要及时治疗,切不可马虎大意,讳疾忌医!”系统认真道。
“对啊!”泡沫好奇地问道,“柳阆兄弟,败类到底得什么病了?”
“他呀,吃不消长途跋涉,刚到边州就体力不支了……”柳阆笑道,“只休息了两天,还没等缓过来,又逞强跟着小五去出战……等到攻下安清城后,他虚弱得连路都走不稳了,昏睡了三天,又是发热又是说胡话的,还偷偷地哭了好几回……所以,后来的战役他也没怎么参加,一直在后方休息……”
“啊?!哈哈哈哈!”众人都大笑起来,“败类,你好可怜啊!”
“我就说嘛!败类怎么可能忽然脱胎换骨了?”皮皮失笑道。
“哎,水土不服,水土不服而已啦……”败类忙红着脸解释道。
“哈哈,什么水土不服,分明是被吓病了嘛!”众人笑道,“你就别解释了!这都是我们意料之中的事!”
“什么意料之中啊!你们不知道那战争有多吓人!真的杀人啊!真的乱砍啊!我好歹还参加过几场呢,你们这些连战场都没见过的家伙,还好意思笑老子?!”败类有点恼羞成怒,气呼呼地辩解着,又赶忙拉起柳阆道,“哎,柳阆兄弟,阅军要开始了吧?咱们快走!”
柳阆本来还要说什么的,见败类如此,也只好笑着跟败类往外走去。
“哎,柳阆兄弟,等一下!”泡沫紧忙喊住柳阆,走过去笑问道,“柳阆兄弟,问你件事!”
“哦?”柳阆愣道,“上官娘子,有何事?”
“哎,那个,你……娶媳妇了没?”泡沫问道。
“嗯?这个……还没……怎么?”柳阆纳闷道。
“那,家里给你定亲了没?”泡沫追问道。
“尚未定亲。”柳阆老实地答道。
“哎呀,那可太好啦!”泡沫欢喜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呢……”
“喂,你干嘛?想给他说媒啊?柳阆兄弟可是有立过军功的呢!一般人家配不上他的!走吧!”败类不由泡沫分说,就拉着柳阆走出院子,又在院门口停下,回头冲我们喊道,“哎,晚上我们有庆功宴,你们大家就别等我啦!明天再给我接风庆功吧!哈哈哈!”
败类对战争的这番描述,给我们这些从未亲临过战场的人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好一阵子,感触颇多。吃过午饭,天色越发阴沉了,西北风呼呼地刮了起来,众人也就各自回去了。傍晚,风开始变小了,不多时,大片大片的雪花飘洒着飞落下来。
“哎呀!快来看啊,下雪啦!”
“哈哈,这还是我们来到这里看到的第一场雪呢!”
“啊!好大片的雪花呀!真洁白!”我们四人站在小院中傻笑着仰头看雪,或挥舞着手臂伸向天空,或用手掌接住雪片,数它的花瓣……偶有一两片雪花调皮地落在脖颈中,凉丝丝的,很是清爽。转眼间,雪越下越大,纷纷扰扰,随风旋舞,没一会儿我们的头上肩上便落了薄薄的一层雪。
“呼!好冷啊!咱们快进屋吧……”大家回到屋中的暖阁里,笼热了炭火,围坐着取暖聊天。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喝点小酒了,咱们家里有酒么?”皮皮问道。
“有!有!”泡沫忙笑道,“上次我从酒楼拿回来的葡萄酒还剩小半坛呢!等我去拿……”
“那不如再顺便弄点东西来吃吧,边吃边喝,多好!”欣欣笑道。
“好啊!不如就着这火盆吃火锅吧?怎么样?”泡沫提议道。
“火锅?好主意!快,行动起来,准备原材料!”一时间,大家欢乐地忙碌起来。
没多久,小桌子上就摆满了杯碗盘盏和各种食材,有青菜、蘑菇、冻豆腐、羊肉片、鱼肉制成的“水龙圆子”和葱姜蒜、香菜、麻酱之类的小料,以及小半坛酒。我们将加了开水的小铁锅放在了架在火盆上的铁撑子上,并把倒满酒的青瓜酒注子放入莲瓣温碗中温酒。泡沫又兴致勃勃地跑去街上买来了十几个新出炉的金银炙焦酥皮烧饼。一切刚准备就绪,正打算开吃呢,猪猪就推门来了。
“嗬!已经吃上啦?怎么也不喊我一声!”猪猪掸落身上的雪花,呵着手笑道。
“喂,你是闻着味儿来的吧?我们刚弄好的!”泡沫笑道。
“哈哈,是我有口福嘛!”猪猪脱下外衣,急不可待地加入我们,“嘿,我最喜欢吃火锅了!快给我拿双筷子!”
“怎么一天没见你人影,干嘛去了?”我问道。
“就是啊!上午败类回来啦,我们在书房听他讲了半天故事,他还问起你来着!”欣欣笑道。
“嗯,我刚从酒楼过来,大浪表哥都跟我说了!”猪猪边涮着肉片,边郁闷道,“哎,我都快被我嫂子烦死啦,她今天拉住我说了整整一天的话!我几次想走,都脱不了身,急死了!”
“她跟你说什么啊,说了这么久……”皮皮问道。
“嗐,还不就是那定亲的破事,她给我做思想工作呢!”猪猪烦闷道,“还说什么这关系到我们家的兴旺之类的屁话,我完全听不进去,可她还婆婆妈妈地说个没完,后来我烦了,就直接跟她说要嫁你嫁,反正我死也不嫁给高二混子!唉,不说了,扫兴!来,咱们喝酒,喝酒!”猪猪说着举起酒碗,与大家相碰。
“别烦了,说点让你高兴的!”泡沫边啃着烧饼边笑道,“我今天帮你问柳阆了,他说他还没娶媳妇,连亲也没定呢!所以你别急,你俩准保有戏!”
“呀!真的么?他真这么说?”猪猪忙放下酒杯,喜出望外道。
“当然是真的!”泡沫笑道:“我本来还要细问他的,结果败类硬他给拉走了……”
“哼,这死败类,一回来就不干好事儿!”猪猪抓着泡沫的手臂,笑着恳求道,“那,那泡沫姐姐,你到时候可得千万记得跟九哥说啊!只有他能帮我了!”
“放心放心!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啦!”泡沫爽快地打着包票,又端起酒碗叫道,“哎,欣欣,再帮我倒点酒!”
欣欣顺手拿起酒坛一倒,却只倒出了小半碗来,她晃了晃坛子,笑道,“各位,没酒啦……”
“这么快就没了?还没怎么喝呢……”猪猪失落道。
“没关系,没关系!”泡沫看着我笑道,“阿珊,你前一阵子不是拿了两坛好酒回来吗?叫什么白雪酒的……”
“叫阳春白雪。”我有些为难道,“可,可那酒是我好不容易才跟大浪要来的,是给小五准备的庆功酒……”
“嗐,你不是有两小坛么,我们喝一坛,给你留一坛!”泡沫道。
“就是,别那么小气嘛!你俩也喝不了两坛子!”猪猪也跟着嚷嚷道。
“快去快去!不要重色轻友!”大家一起起哄道。
“好吧,就一坛啊!”我只好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多了可不给哦!”
我起身去拿来了酒坛,刚一开坛封,一阵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众人皆道:“嗬!好香啊!快温上,温上!”
片刻后,待酒温热了,我们便将它倒在青瓷碗里。但见玉脂色浓稠的酒浆泛着晶莹的光亮,如琼浆玉液一般漾在青色碗中,煞是好看!轻啜上一小口,只觉绵厚香辣,一直暖到心里,别提多舒坦了!我们几个虽不太懂酒,但也都一致认为这酒是此地最好喝的,简直美不可言!也不知道大浪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样好的酒,难怪他宝贝似的谁也不舍得给。
屋外白雪茫茫,屋内笑声朗朗。我们五人就这么边喝酒边谈笑,待到小酒坛已空的时候,大家也都醉得七倒八歪了。窗外的雪密密地下着,细听去,甚至能听到雪落的簌簌声,间或有不堪雪重的枯枝被折断的咔嚓声,亦发衬得整个世界静谧无边……
这雪足足下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停下来。早上我推开门时,见这院中的雪竟有一尺厚了。
哈!好大的雪!我极目望去,但见一片白茫茫的银色世界,远远近近的房屋楼阁都被粉妆玉琢了一番,成了琼楼玉宇,衬着湛蓝的天空,美的像一幅水彩画!院中的积雪洁白晶莹,好似一大块无瑕美玉,映着日光,闪亮耀眼。“啪嗒!”一块沉甸甸地雪球从老槐树的枝头落下,我抬头看去,却见槐树的枝杈上已结满了洁白的雪絮,宛若朵朵盛放的梨花!
“嗬,真美!”我深吸了一口清洌的空气,赞叹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什么梨花啊,有这么大朵的梨花么?”泡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指着树枝笑道,“我看这更像是熟了的棉桃!哎,这雪下得可真厚啊……”
“是啊!”我笑道,“你看我们小院,像不像一大块白玉……”谁知我话音未落呢,就被泡沫笑着打断道:“别酸啦!我看更像一块大豆腐!”说着她跳下台阶,兴奋地嚷道:“喂,大家都快出来呀,咱们来玩打雪仗吧!”
“哎!我还没欣赏完呢,你别破坏……”我刚想阻止,可是这家伙已经手舞足蹈地在院子里踩上个来回了。皮皮和欣欣听见喊声,也赶忙跑了出来,跳到了院中。她们一个个都穿着小棉靴,开心地踩着微冻的积雪,“嘎吱嘎吱”的踩雪声和“格格”的欢笑声混作一团。没一会儿,这大块的“白玉”就变成凌乱的“碎玉”了!
泡沫和皮皮率先团起了雪球开始大战,欣欣本来还想堆个雪人,可刚拿起铁锹,就被泡沫一个雪团扔过去,正打在后背上,于是欣欣赶忙丢了铁锹,也团起雪球,笑着来追泡沫。
“嗨,等一等,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墙头传来了猪猪的喊声,我忙转头看去,正见这丫头脚一滑,噗通一声,直接从墙头栽下,跌到院中的积雪里了。我吓了一跳,赶忙跑去扶她,可我还没到近前呢,她却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拍拍衣服,大笑着加入了雪球大战。
泡沫穿着大红色碎花小夹袄,猪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窄袖锦袄,欣欣是一件浅粉色的半长旋袄,皮皮则是一领湖绿色的短袄,绚烂娇艳的身影嬉戏在洁白的雪地上,好看得炫目!我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白玉不白玉了,赶紧团起了一个雪团,加入了战斗。
我们边互掷雪球、跑跳躲闪,边不停地开怀大笑,不一会儿便累得没了力气,一个个都弯腰笑得喘不过气来,最后干脆直接坐在雪地上歇息。每个人头上、衣服上都沾满了雪,脸颊红通通的,手更是红的跟红萝卜似的,可手心却冒着热气,丝毫也不觉得冷。
待我们回到屋中换好衣服,重新梳洗了一番后,已经是九点多钟了。泡沫因天太冷,嚷嚷着要去酒楼喝酸辣汤,而我担心院中雪化后地会变得泥泞,便想先把路扫出来,于是她们四人就先去酒楼吃早饭了。
我拿着扫帚从房门前的台阶处后退着扫起雪来,当快扫到院门时,隐约感觉身后院门处好像有人在往院里看,我好奇地回身看去,却见一个头带斗笠的紫衣人影“唰”地从院门旁闪了过去,不见了。
我越发纳闷,不由放下扫帚,走出院门左右看看,可巷子里却空无一人!低头看去,巷中的积雪早已被泡沫她们踩乱了,所以单凭足迹也看不出什么来。
“奇怪!刚才明明有人的!”我疑惑地摇摇头,正准备返回院里时,忽然瞥见院门旁的雪地上有一双格外深陷的足印,看起来并不像泡沫她们的鞋印,而且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一般。我走过去用脚比了比,没想到这足印竟比我的脚还要小上一分!
“这人八成是个女子吧……会是谁呢?!”我一时间也猜不出,便摇头道,“算了,可能是邻居无意中经过,见我们在打雪仗,便站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吧……”
扫完了雪,我回到屋中,取了些炭灰盖在火盆上,压住炭火;又找了件厚棉袍套在身上,走出堂屋。
当我关好堂屋门,刚一转身时,却猛然发现院中正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