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了忙定睛看去——果然,只见月亮的边缘处已经开始缺了一点,不那么圆了!
“啊!真的有月食!”我刹那间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盯住月亮,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办?等一下我们会回到二十一世纪吗?”
“哎呀,那现在换衣服来得及么?我们不能穿着古代衣服回去啊……”
“可是,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我还不想回去呀!”
“别紧张,哪能这么容易就回去了……”
“嘘!安静,安静!”皮皮急忙摆摆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月亮,发亮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于是,大家便都不再作声,就这么惶恐不安地看着月亮慢慢变缺,又慢慢复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正常!
月食结束后,我们四人先是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最后彼此面面相觑,有些恍惚。
“……月食就这么结束了?”众人一时有点缓不过神来,“什么也没改变呀?!”
“刚才可把我紧张坏了,还以为又会出现一片黑雾,然后我们就回去了……”欣欣道。
“哈,还好没回去!吓死我了!瞧,我这额头都出汗了!”泡沫惊魂未定道。
“可是,我刚才有一刹那还真的很想回家了……”欣欣道。
“搞什么嘛?白激动半天了!真可恶!”皮皮很不甘心道。
“因为人不齐,地点也不对!”我又想起了铁八卦的话,不由念道,“月隐月现,同去同归!”
“那如果刚才我们九人聚齐了,都在九宫格上,是不是就能回去了?”欣欣道。
“有可能,那说不上我们此刻已经在家里电脑前了……”我说道。
“奶奶的!都是败类坏事儿!等他回来我决饶不了他!”皮皮越发气恼道。
“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回去的机会……我可不想永远留在这里。”欣欣道。
“诶,说真的,你们真舍得就这么离开么?没有一丝留恋?”泡沫问道。
“肯定有留恋,但我们也想家啊!太久没回去了……”欣欣道。
“是啊!太久没回去了……”我看着那轮圆月叹道,“‘一夕高楼月,万里故园心’!”
“等着吧!我一定会找到九宫格的!下一次月食,我是必须要回去的!”皮皮语气决绝道。
“唉,好端端地在家里上网,不知道招谁惹谁了,被弄到这个破地方来……”欣欣摇头轻叹道。
是啊!我们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呢……月亮又躲进了云层里,气氛开始慢慢变得惆怅起来,我们默默地呆坐了片刻,便各自心事重重地回房歇息去了。
虽说平日里时常念叨要回二十一世纪,可当月食果真出现的那一刻,我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心里想得更多的不是回归的激动和欣喜,而是担忧不会就这么离开了吧……也就在这一刻,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准备好要离开。
尽管来到这里只有短短的五个月,可是却有太多太多的留恋和不舍……扪心自问,我知道自己很难放下这里的一切毫不犹豫地回到我们的时代……所以,当发现月食结束一切仍照旧的那一刻,我不由暗自松了口气,竟有些窃喜起来。窃喜还可以与朋友们一起继续生活在这座古老的城市,窃喜还可以再见到那千里之外、让我昼夜牵挂的人……
夜深了,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雨滴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给这沉闷的夜晚又平添了几分寒意。
子时已过,可泡沫的屋中仍亮着灯,我好奇地披衣走过去,却见她正伏案提笔写着什么。看见我过来,她顺口问道:“有雌黄么?唉,总写错字……”
我摇了摇头,看着那铺在桌面上的胭脂花笺,问道:“你在写什么?写信?”
“是啊!很傻吧,写了也没法寄给他……唉!”泡沫沮丧地放下笔,眼圈红红的,十分伤感。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何苦呢?”我笑劝道。
“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泡沫忽然道。
“什么?”我一愣。
“你们已经开始不信任九哥了,是吧?”泡沫盯着我问道。
“这个……”我避开她的眼神,支吾道,“也不全是,我们只是猜测而已……”
“别瞒我了,我早就看出来啦!”泡沫打断我,认真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信他!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们的事情来!”
“唉,你太喜欢他了,有些事情反倒看不清楚……”我叹道。
“没错,我是很喜欢他,但我并不是盲目地信任他!”泡沫有些激动,“我信任他是因为我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他有他的责任,有他的苦衷,有他的难处,有他的不得已……这些你们根本都不知道!你们只会想着你们自己的处境和利益,有谁真心为他想过?!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朋友呢……算了,随你们怎么想去吧!反正,我是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支持他!”
我没料到泡沫会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是我们太多虑了吧,我们其实也很想信任他的……唉,好啦,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萧瑟的秋雨,久久不能入眠。
九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恐怕没人能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们始终在他的掌控中!看今天这架势,别说败类不在,就算是败类在,九个人都聚齐了,如果九哥不放我们走,恐怕大家也难离此地寸步。
我能理解泡沫的心情,换作此刻是小五在九哥的位置上,恐怕我也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他。只是,这么无缘无故地被他欺骗,被他利用,被他掌控……就算是他有天大的不得已,我们也难以释然。
话说回来,我对九哥的心情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有时我甚至希望那天晚上没有听到九哥和小五的对话,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仍像最初相遇时那般开心,那般无忧无虑……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回不去了。现实再残酷,也总要去接受,去面对。未来等着我们的是什么,没人能知道……也许只有等他们从战场归来后才能揭晓。
战场——千里之外的边州,此刻是不是也在下雨?战役已经开始了吧?不知战况如何了……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一刻不在挂念,不在担心,可是我除了等待和思念之外,又什么都做不了……唉,战争赶快结束吧!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一定会的!
第二天我们到酒楼去见了大浪他们,可彼此却也只是相对无语,摇头苦笑罢了。月食之后,酒楼增派的守卫陆陆续续地撤了,仍只留下之前的四个人。跟踪皮皮的人也没再出现过。
秋雨连绵不绝地下了几日。午饭后,我觉得屋子里太憋闷,便撑起伞出去透透气。
雨中的街巷异常清冷,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着。雨滴淅沥沥地打在伞上,听得我一时间走了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小五家所在的巷子前。
进去吧!进去坐坐,哪怕再看看他的屋子,看看他的字也好啊……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想转身离开,可是脚步却千万斤重,怎么也挪不动……思念不由分说地越来越强烈,最终迫使我不得不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敲了敲他家的门。
一位仆人打开了门,问过名姓后,便请我进去。不多时杜伯快步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冲我施了一礼。从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对我的到来并没有太多意外,仿佛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甚至连原由都没有问,就乐呵呵地带我来到了书房。
我虽然只来过这书房一次,可不知怎么,却好似已经很熟悉了一般,以至于当我再次踏进这房间时,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暖意。
书房里一切照旧,墙上的字画,桌上的古琴,窗下的竹塌,还有书案上那摊开的纸张,一切都与那天下午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坐在案前吹笛的人,此刻,却不在这里。
杜伯端来了茶,边喝茶边陪我聊天。
“五郎的字写得真不错!”我望着墙上的字,再一次地赞叹着。
“当然咯!连官家都夸他的字写得好呢!还让他在宫里的屏风上题字,赐玉带表彰他哩!”杜伯自豪道,“曾经还有人想向他学字呢,可五郎却不肯教……”
“为什么?”我奇道。
“他说这不过是一艺尔尔,用来记言记事罢了,不该花太多精力在其上……”杜伯笑道,“他还说什么学会了也不能免生死,不会也毫不影响平常生计……嗐,你知道,他那怪脾气!”
“哈哈,这倒是很像他说的话!”我笑了笑,心中暗叹:唉,本以为来到此处会略解思念之苦,可谁知却反倒更想念他了,不由担忧道,“也不知边州的战况如何了……”
“娘子别担心,五郎定会得胜归来的!”杜伯颇有信心道,“娘子不知道,我们五郎自小就练得一身好武艺,特别擅长射箭,挽弓力可达一石五斗,在夜里灭掉烛火也能射中哩!他十岁时曾替官家射箭,一发中的,官家大悦,立刻赏赐了一张金弓给他。还有一次陪同外国使者射箭,竟两箭同时中的,可把那使者吓坏了!呵呵!”
“啊?这么厉害!”我惊叹道。
“是哩!他十五岁就随军出征,因有战功,升为防御使,后来又升为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别看他年轻,却已是身经百战咯!”杜伯得意道,“不过我们五郎也不是有勇无谋,他平时常读兵书,连那些老将军都夸他沉勇有谋,驭军严明呢!还说他能临危制变,料敌设奇,虽然年轻,但举措简直如老将一般……”
一说起小五,杜伯就如数家珍般地滔滔不绝起来,看得出来,他很为小五骄傲。而我此刻也越听越入神,越听心中越欢喜。
“五郎不但文武双全,为人还很慷慨重义哩!他时常拿出自己的俸禄来补贴军费和犒赏士卒,又经常周济老弱孤残,深得军士们敬重,故而他的队伍向来上下齐心,以至攻无不克……哎呦,差点忘了!”杜伯忽然叫了一声,放下茶碗,起身笑道,“瞧我,说了半天,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娘子稍坐,老奴去取一样东西来。”说罢他急匆匆走出了书房。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我好奇地望着杜伯,却见他一直出了花园,往前院去了。杜伯刚才的一番话或许夸张了些,但我听后,心内却着实踏实了不少。
一缕风吹进窗子,卷起了书案上的纸张。我起身走了过去,伸手抚平。却见这纸上是写的一首高适的《燕歌行》,笔势遒劲,力透纸背,看样子是临行前所写的。我一张张地翻看着,边看边想象着他写字时的样子,就这么一直翻到了最后一张。
却见这最后一张纸上,只有一句五言诗,浓墨纵横地写着——“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