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天,云相带着一班人忙于熟悉情况、分派人手,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好在他本来就是山上的老人,虽然短暂离开,但对山上的人和事大半还是熟悉的,所以上手很快。
然而跟随他从河岔来的一帮人可就惨了!——人生地不熟,又要马上进入状态,搞得满头大汗、却免不了误事添乱,一不小心就要被云相一通狗血淋头的乱骂。
然而大家都在忙,云相无奈之下只得传令下去,让山上原来的人顺带着、河岔新人则不迭地跟在后面辅助着到处跑,以老带新、加快进程。
看来河岔来人暂时还靠不上。云相便作了从长计议的打算、对罗盘山上的老人们的脸色和口吻便格外注意些。
所幸这是非常时期,生死关头,没有人计较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再说也没有时间来争执眼前这些次要的东西。
此次既然蛮人来势汹汹、一定会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罗盘山游击区的应对自然是以保存实力为首要目标、作持久的准备;但是有条件的情况下当然也要尽可能的杀敌、和蛮人耗下去。
此外,还要通过秘密渠道有策略地不断散发罗盘山的战报消息,特别越是到最艰难的时候越要保证消息的畅通。
于是按照先前众锅头会议商定的办法,云相便着人安排,让老弱伤病优先转入深山腹地安置,这是游击区经过多年建设的成果,最为安全可靠绝对隐秘;因为林重就在队伍中,故而何芝兰也便随之同行、并兼统筹李甘指挥的物资调度班子的运作。
因为要保存实力和预防万一,大部分战斗力量也正在快速前往先前布置的内部各道防线就位。
整个游击区显得忙而不乱,有条不紊。
实事求事地讲,云相的动员和组织、执行能力还是不错的。
虽然下面的锅头们向他展露现出满意神色,云相心中却明镜似的。他知道这其实不是他的功劳。
多年来的腥风血雨下,游击区能在蛮占区生存发展,是林重通过战斗和训练使得人们对自律服从、以及分工协作的认同,与生活习惯水乳交融,已经成其为所有人都具有的本能。
这便是云相的助力,罗盘山游击区所独有的特质。就此而言,云相心中对林重由衷的存有敬意。
在河岔是失败了,但是只要在罗盘山就一定能站住脚。
领导班子中自然有隐忧,但是因为要面对即将到来的艰难困苦,没有其它更好的选项,只能暂时妥协。
据李甘的报告,断后和诱敌的雷大雷等人已经进山了。云相问:“情况还好吧?”
“大雷他们给整得很惨,不过还好没有挂重彩。”
云相不高兴地说:“李甘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得不猪脑子一点?劳子不是问这个。”
“哦哦,跑题了跑题了……”李甘忙讨好地给云相冲着茶,说:
“蛮人没追上咱们殿后的人、也找不到入口,正在沿着山转圈圈呢。”
“不对,这是要围山的动作!”云相断然地说,“去,请大家来开会!”。
然后是严格保密的作战会议。云相并没有坐了林重先前的交椅,而是另行安置一只木凳、与众人挤作一处,以示“尊王”之意。
他这般作态,众人在心中自有评说,或曰“又装!”,或曰“无耻”;但总会有人心中一动,化去一丝敌意。
明面上无人反对,那就代表全部赞同。
云相不管。他只管我行我素,坐着没有靠背的木凳,自我风范。
会议上,斥候营反馈回来的情况证实了云相的判断:蛮人的确实不笨,人家并不忙着进攻、而是正在构筑防线营地,看来真的是要让整个罗盘山陷入重重包围了。
因此,云相认为,先前还是对当前问题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建议抓紧时间再进一步:把作战部队撤回通道空间,隐伏待机;只留下少部分精干人员在外面潜伏观望。
大家也都一致同意,随即将这一指令传达下去、立即开始行动。
云相又特意抽出时间来到斥候营,给兄弟们加油打气来了。云相作战前动员,头一句便引来一阵哄笑,达到了一定程度冲淡凝重气氛的效果:
“从河岔一路而来、逃命我们在行,罗盘山上躲猫猫你们在行;要相互学习哟!”
云相接下来讲了三层意思:
其一,没有外援,但只是暂时的。如果达到战略目标,罗盘山将打开局面,帝国一定会以在座诸位为荣。
其二,蛮人这回肯定是雷霆一击,力度有多大?罗盘山能不能受得住?没有谁知道。但是敌我誓不两立,“但尽人事,各安天命”,把这信条放在脑中!
其三,伺机杀敌,不拼命;活到最后都记大功!可以同归于尽;不要投降,因为没有机会和可能。
至于敌情分析、集思广益之类的程序,全都没有,需要保密。
聪明才智和技巧,就任由大伙在战场上去充分自由分挥。
他的话引起一片哗然。
接下来是最外围潜伏人员的战术安排:关于最外围潜伏人员:从原罗盘山大营、河岔大营共同抽调精干人员,组建斥候小队,由木隶担任队长;斥候小队下设潜伏小组若干、每小组人员配置为三名,可以按自由组合的原则成形、但必须罗、河混编成组。
名单如下:
……
每每听到一个名字,便会站起一个人来,面上大都还能保持镇定,忙着大声应到。
这期间,众人窃窃私语之间,目光往来,不断交换信息、对号入座、挑剔比较一番,忙着寻找生死攸关时最适合的同伴。
忙乱中,人们还不忘时捎带同情惋惜的意味,来打量他们的新首领,——木隶。木隶平静地保持站姿,看不出情绪。
给每个人发放卷轴,身份验证。
最后再由负责通道管理的锅头宣布以下注意事项:由于参会的锅头和助理们全部都要退回各道防线内部指挥;基于安全考虑,消息通道只固定开放向外察看功能,指令功能根据指挥需要适时开放,末端反馈功能将会一直关闭。
此外,往返通道将被关闭、特别是所有公开过的公用通道,将永久性关闭。
“天哪!”勉强保持镇定的潜伏人员中,有人惊叫起来。
炸锅了!
有这样当炮灰的么?让劳子送死倒也还罢了,反正横竖是个死,怕个球!——还特么永久性关闭?吃什么?喝什么?蛮人的血劳子闻闻都要吐,连吃进去的都得倒贴出来!
“是谁把眼泪鼻涕抹在乐子肩上,恶心!恶——心——!”
“这是特么谁下的命令?劳子不干!”
一听这话,马上有锅头听不下去,怒气冲冲地骂道:“嗯?你再说一遍!”
“一百遍劳子也要说!劳子不甘,劳子就是不甘哪……究竟哪个天杀的下的命令,生儿子没**!”
云相一本正经地道:“咱们家没有遗传病史、本人又身体健壮,五官端正,在选择夫人方面一贯严谨挑剔,我想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啊?”
于是勾肩搭膊,把臂看热闹,真把众锅头们逗得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通道正在缓缓关闭中,却只听云相指挥着众锅头拉开架势,一、二、三,合唱一样齐声大喊:“那位兄弟,祝你心想事成啊!”
随着脚下此起彼伏的沉闷巨响,地面震动,被彻底放弃的小队长、以及他的部下们全都站立不稳,东倒西歪,躲避着横飞的碎石,烟尘弥漫。
又等了一会,隆隆声渐远、震动已在地下深处,复渐渐平息。爆炸动作终于结束了。
“特么永久性关闭!真野蛮!呸——!”
木隶刚起身,从他边上忽然纵起一人,骂骂咧咧,却又非常及时地衬住他的手肘。哦,原来是刚才“那位兄弟”。
顾不得自己灰头土脸,却谄媚无比,忙着给木隶拍打灰尘、擦拭,整理仪容,让木隶来不及拒绝。
“真能装。你是云相那边来的?”
“嘿嘿,什么这边那边,咱们现在可是一家!”
“……”
木隶不好反驳,心想“怎么河岔来的都是一样的货色:又拍马屁又能装……”
他暗暗有些嫌恶却也不好表露,便随口问道:“你的搭档挑好了吧?”
“挑好了。爆炸前我就看到你了,这便急忙赶过来,还算及时。哎,哎,你不会真的不要我吧?”
“如果还有选择的话……喏,这里还有一个!”木隶冷冷地说着话,顺手从地下扯起来一个正双手抱头、臀部高翘的家伙,那人脸色发青、犹自抖抖索索的样子。
“合着咱们都是给人挑剩下的?”
那人莫名其妙顺嘴一句,又给这第三个同伴拍拍打打;末了终于才反应过来,气得笑出声来:
“哈——,哈,他们的眼睛瞎了啊?”
木隶惊奇地望着他说:“心态不错。”
“不是,他们哪知道,被你罩着,至少有安全感。咱们互相都捡到宝啦:你是石头里面藏美玉、是宝,我能涌泉相报、也是块不错的宝,再加这小活宝,一共是三宝。”
“你才活宝,你全家都活宝!”
那第三个同伴突然骂起来。
木隶,嘴角弯弯。
“等到能够证明:你闭着眼晴都能杀敌、你能活得够长的时候,你们再来耍嘴皮子吧……”木隶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别看不起人,等着瞧好吧!”这两人在后面追着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