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何芝兰,人还在路上,才一收到木隶传来的消息,顿时如同晴天霹雳,花容失色!不用说,自是赶紧处置完手上的事,泪雨滂沱中一路狂奔,心内如焚往回急赶。
是夜回到山上,众人眼见大师姐凄惨憔悴的模样,实难形容,一齐哽咽相迎。
待进入殿内,与木隶尚来不及言说,便手段尽施、全力以赴地忙活,然而此时却已是回天乏术。
何芝兰忽然只觉无力,身体便不受控制地直往地下滑,任凭绝望弥漫开来。
大殿里外众人一时哭得天昏地暗,双眼如桃。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木隶急唤师姐。
他说本来师兄体内生机欲断,气息幽幽,有如风中烛火乱摇,随时可能熄灭。但好象另有稳定的迹象,只是生机止住消退意的现象微不可察、他也不敢断定。
何芝兰振作精神,再度细细查看。
“师姐,有没有向好的可能?”
何芝兰凄凉地摇摇头说:“师姐也不知道……”
“有希望便不放弃!”
“哪有这么简单……”
“怪我,怪我呀,师姐!!”
“师弟,再莫要自责。只有让头脑冷静下来,咱们才好应对当下情势。”
木隶终于咬牙振作,慢慢地描述经过,巨细靡遗。末了又说:“师姐,我觉得云相有问题。”
思虑之间,何芝兰恍若未闻,神色变幻。良久,何芝兰似乎有所决断的样子。这才对木隶说道:
“你有什么发现?”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发现!”木隶沉痛地说。
何芝兰心底略感安慰,“师弟,看来你抓到关键了。”
“让人明知不妥,却无处着力,这不正是云相的一贯手法么?最可恨的是,他竟然在师兄身上施展,这个人已经没有底线了”。
“师姐,我这就去杀了他!”
何芝兰摇头,心里悲伤痛苦,却柔声说:“别说傻话,师弟。”
“你最心善,识大体,而优点也正是缺点;云相是最了解咱们的人,所以他便把咱们的优点缺点当作谋划阴谋的立足点,他不但做了充分防备,也笃定咱们一定会忍痛顾大局。是啊,咱们不顾大局行么?罗盘山可是咱们的家,咱们在、家就在;过去有大师兄护着大家,而现在只有靠咱们保护大师兄了……”
罗盘山的风雨飘摇,生死存亡关头……
木隶感受着何芝兰的克制与苦心,身体剧烈颤抖,几乎不可自制!终于还是平静下来。
“师姐,云相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人野心太大,又没有底线。所以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的想法。现在看来,只能大致猜测几种最合理的可能。害了大师兄,就是为了掌控罗盘山,这个阴谋他算是暂时得逞了;接下来他想做的事,我想不外乎是继续执行大师兄既定的策略。”
“既然如此,他还对大师兄下手做什么?”
“联手抗敌的策略本身并没有错,他要攫取领导权以获得力量、他要的是功劳;他把大师兄当作绊脚石了。”
“这个白眼狼!”木隶恨恨地骂道。
“大师兄曾说过,除了他,众锅头中要数云相最适合做大锅头,大师兄他这是惜才啊!即便到现在这种程度,大师兄若是清醒的,也还是会包容云相,而不想把他推向敌人的一方,因为这对咱们的坏处更大。
所以咱们不得不委屈求全,暂时容忍他、甚至纵容他;再看看,这样才好判断。算是还对他抱有幻想吧,但我心里已经作好最坏的打算!”
“对了,师姐,他会不会是蛮人的奸细?”
“你是说以抗敌的名义联络其它锅头,让蛮人一锅端?”
“是啊,我觉得这样的话他对大师兄下手的理由才更充分。”
“以云相的本性,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大师兄当初为防万一,让我去联络,没让他插手。今后就由你来在外负责,整合力量的行动要防着他,不能给他任何机会。”
“他不会放我出去吧?”
“他一定会的。”何芝兰叹了口气,又说:“因为我不会动,只有让你动他才能找到机会。”
“那你会很危险,咱们为什么不带大师兄一起走?”
“师姐不会走的,这是咱们的家,咱们!有咱们的坚持,大师兄好不容易打开的天地,怎能让再让人一手遮起来?师姐不走,这天就一定不会变!”
“今后师姐要一直照顾师兄,云相也必然会把咱们分隔开来;所以你将要独自一人去战斗、去思考,活下去!”
何芝兰又附耳叮嘱某些事情,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何芝兰最后将一只符阵包裹递给木隶,嘱咐他一定妥善收好,再说:“好师弟,为今之计,咱们只好让一让他了;以后你得忍辱负重,时机不到,无论多久都得忍,做得到么?”
大滴眼泪落下。木隶大声说,“我听师姐的!”
……
天明时分,众人醒来。李甘等人见到云相面色暗淡,还都以为师兄又装上了。
大家于是也都表情统一,一脸哀伤。
比正人君子还庄重几分。
李甘关切地问云相:“老大你没事吧?略略装一下就行,太过逼真也许会伤到身体的哦!”
云相未置可否。
云相挥手让其人他先出去,然后问:“李甘,雷大雷他们那边现在的怎样?”
“还在勾引着蛮人朝这边来,应该没什么危险。”
“你派人去传个话:不要大意,说什么也不能陷到蛮人手里!只要让蛮人在外围徘徊、能够对山上构成适度压力就行,不要弄巧成拙让人家进来,否则就会引火烧身。”
“我亲自去吧?”
“你猪脑子啊?马上就要议事了你还能走得开?让罗罗去!”
“哦……”
一行人离了洞府。
更多的人同样离开各自居住的地方,一齐向小广场汇集。
大殿内,罗盘山游击区的锅头、执事们正在紧张地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应对最近的一系列变故,以及将要与蛮人作战的诸般事宜。
云相执意请大师姐上位主持会议。
何芝兰便走到往日林重的座椅旁,却不落座,站立片刻已是眼圈微红。她又稍微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开口说:“大锅头不幸出了意外,有待康复;那么今天我便以妻子的身份代他传达先前商议过的事吧。”
“内忧外患之际、危急存亡关头,诸事尽可速决而不可久拖。”
“议题有四:大锅头的医治康复问题,罗盘与河岔的合并问题,职权划分问题,作战准备问题。”
“大家可有还要补充的?”
河岔来人中有人低声说:“木锅头罪责应予明确。”
云相连忙发声说:“都说了是意外,此事不议。”
何芝兰说:“虽是意外,理应担责;那么就让五锅头暂时去职、以观后效吧!”
云相劝阻说:“师姐请斟酌:大敌当前,师弟担当的情报工作不可或缺!”
众人也便纷纷劝说。
何芝兰说:“虽然去职,也不必阻他做事。可由他相助斥候营执事吧。木隶你可有意见?”
木隶说:“没有意见。”
何芝兰又说:“再在请云师弟入座二锅头位。”
云相坚决不肯。
何芝兰说:“云师弟去后,二锅头虚位久矣!大锅头的诚心苦心,你难道不知?此时责任重大,你不可再推托。”
云相这才拱手坐下。何芝兰于是回到三锅头位坐下,改由云相继续主持议程。
云相开始极力渲染蛮人大举来犯的相关消息;何芝兰心里明了,他这是在借力打力,给大家施压,以便让开道路以便他顺利上位呢!
加之形势确实比较严峻,与会人员无不在心中震动、这让现场气氛更加凝重。
几个时辰过去,气氛依然紧张,殿外众兄弟心内焦急,不过也还能保持安静。
会议终于结束。众锅头依次从大殿中出来,何芝兰代大家宣布以下决定:
甲、大锅头林重因修炼中因意外引发旧疾,经妥善处理之后脱离危险;但尚需时日修养恢复。众兄弟一不得擅自打扰、二不得借此生事造谣,违者严惩。
乙、大锅头代表罗盘山游击区与云相代表河岔游击区所达成的合并协议,经双方众锅头确认,视为有效并继续实施。众弟子本属同源;合并之后,从此再不分彼此,应齐心协力,共克时艰。破坏团结者严惩!
丙、情势严峻,事有从权;众锅头现推举二锅头云相暂时代行大锅头职权,处理游击区相关事务;待大锅头康复后再行交回权限。
丁、因照顾大锅头康复之需要,三锅头何芝兰请辞锅头之职,经众锅头共商,酌情议定,特准三锅头带职担负大锅头医药治程等一应事项。
戊、原属三锅头负管理职责的鲁班坊现仍由三锅头负责,但必要时由该部门管事与二锅头三锅头进行接洽。
己、大锅头意外之事,五锅头木隶有失职之责,着降职另用;李甘暂时代为管理后勤供给事务、为三锅头分忧。
……
众兄弟大惊。
“天哪!”
“大师姐,你可不能走啊!”
“李甘什么东西,也配做锅头!”
场面有些混乱。河岔来的人脸上都有些不好看。
云相便上前道:“大家的心情我理解。我只四句话,请大家耐心静听!”
“第一、大锅头的康复才是最迫切、最重要的事情,大家都有义务努力,让大锅头早日站起来,而不是再给他增添困扰,对不对呀?”
“第二,不要再说什么走不走的话了,大师姐作为妻子,自己丈夫躺在那里,她不容易啊!将心比心各位,如果是你们又该如何选择?再说,大师姐仍然还是三锅头,只是工作重心略有调整嘛!”
“第三,有罪无罪、或者配或不配,类似的句话到此为止吧;如果大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还要我们这些锅头做什么?”
“第四、据可靠消息,蛮人的进攻马上就要展开了,咱们要的是团结,是共同战斗,而不是窝里反!”
云相说完退后。众人百态,都在盯着何芝兰;但听得她的声音清楚传来:
“听二锅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