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姐妹退去,顾羽青叶也只作无奈,并没有追上去。
全因那姑娘二人在此地不知布置了多久的手段,此刻顾羽青叶身周方圆三丈尽皆成了牢笼。
顾羽虚虚一引真诀,【三千苑】真元萦绕周身,只待夜色稍退便要寻个破绽逃了出去。
只可惜……顾羽轻叹一声,到底还是撤了真诀。
“顾大哥可看出了什么?”
“原以为不过是两个后生小辈,能有什么本事……”顾羽回道,“现在看来倒是我托大了。”
青叶手抵俏生生玉颔,沉吟道:“是渤海湾的手段?”
顾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
“嗯?”
“你看这夜色甚浓,空气却不甚粘稠,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但我们却出不得这三丈内。”顾羽扫视着周围,“看起来非常的像渤海湾的手法,‘天圆地方,固步自封’正是那困人困己的【长歌诀】。”
“哦?渤海三大家的【长歌诀】?号称封禁一切的绝顶封镇?那……那两位姑娘是……”
“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原本的【长歌诀】困人困己,施术者不可能脱离,甚至渤海三家历史上还有施展者自尽封镇内,只求永久封镇敌手的。”顾羽皱着眉,“现在那姐妹二人却能退出封镇,也是奇怪……”
“难道……这不是【长歌诀】?”
“恐怕已经不完全是了,【长歌诀】还有个特点,初创时只是用来做闭关审悟之用,诠释的是儒家思想,困人之能高绝,本身却没有杀伤力。
“而现在……这封镇界内看似平静,却难掩杀机,倒有域外的风情。”
青叶此时心中对言家姐妹却去了许多不喜,多了许多赞赏,“恐怕是那对姐妹的手笔了。”
“是啊……渤海三家出过多少人物?也从没听说有能自改【长歌诀】的家伙。她姐妹二人当得上天纵之才了。”
“噗……”青叶却轻笑了起来,“顾大哥已经有闲心感慨起来了?这么说你有脱困之法了?”
“脱困之法不敢说,只是个水磨功夫而已。如果真是那【长歌诀】,除了让对方主动解除外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现在……得之东隅失之桑榆。她们能主动退却,我们就也能破了这封镇。”
“顾大哥莫要得意忘形才好,这姐妹二人不是好相与的,既然敢这么做,就总有些后手吧?”
“无非是仗着融入进去的域外手段来杀伤破禁之人罢了。还真能难倒青叶妹子你吗?”
“哦?到头来还是要求助青叶吗?”
顾羽一怔,无奈施礼道,“还请妹子助为兄一臂之力……”
且不提这边两人探讨破禁之法,反正许多贤人到底能脑补出许多的情节,就不赘述如何破禁云云了。
只提郑云海这边。此时一众山匪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只剩一十三人,而且个个带伤以致于只能互相搀扶着才不会摔倒。
这些人看着益祥行的打手,眼中满含着仇恨。但他们此刻却又全没有复仇的力量,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顾羽先前追踪的那队人马,为首的是架走俘虏的另一人,有个诨号叫“良猴”。此时良猴看了郑云海一眼,接着对山匪们朗声道:“还要再负隅顽抗吗?趁早投降还不用受这种罪。”
良猴这种话说出口,如果面对的真的是山匪,恐怕即刻就能奏效。只可惜……
山匪当中相比同伴伤势较轻的一人啐了一口唾沫,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孩子此刻却硬朗的说道,“少做梦了!你们这些商行的走狗,食人血肉的畜生!”
“你!小屁孩儿,说话可要注意分寸!”良猴浓眉倒竖,却又强压着怒火,“是你们想要破坏交易,就怪不得我们。”
“哈哈哈……”那孩子笑起来满是悲凉,“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抽取我族人的血!”他抽出一枚匕首在掌心狠狠一划,然后紧紧握着拳头,血水从他拳缝间溢出,“以寮禾之名,我沂水镇男女老少世世代代……”他血目圆睁,“与尔等,不共戴天!”
剩下十二人有的已经落下泪来,但却有一股悲愤在他们心中激荡,只听他们异口同声喊道,“与尔等,不共戴天!”
情绪是最容易感染人的,一方被仇恨和悲愤所支配从而获得无尽的勇气和力量,而另一方,却为之震慑。
放眼望去,人数近对方两倍的商行打手,握着刀剑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就连良猴这等心狠手辣的人都为之色变,眼前不停浮现死在他们手里的镇民,那些镇民死去后仍圆睁的双眼中满满的都是怨恨。
可是……郑云海却不为所动,他心中只有鄙夷和不屑,“说什么不共戴天……商场如战场,你们又怨得谁来?
“天底下被商行整垮的世家、村镇甚至国家还少吗?沂水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甚至都算不得什么。
“而你们的命,不过是利益汇聚过程中的牺牲品。
“你们以为你们是英雄?你们的同胞会纪念着你们的斗争?
“醒醒吧,当今年的货物交割完毕,沂水镇还不是要仰商行鼻息?他们不会和我们不共戴天!至多是在谈判桌上以此为筹码向商行索取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和让步而已。”
“你闭嘴!”那孩子痛苦的嘶吼着。
“小五……”旁边被他搀扶着的壮汉怜惜的看着他,“他或许说得对。”
“福叔……你怎么能这样说……”小五的眼泪夺眶而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唉,孩子,看着吧,用你的眼睛看着吧。”福叔转过了身子,面对着郑云海,“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郑云海露出一个快慰的笑容,“你们投降,然后,把那块木头留下,我会考虑留你们一命。”
福叔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慌,“什么木头,我不明白。”
郑云海皱起了眉头,“少跟我装模作样,刚刚死在营地里的,你们那个首领,是叫杨涟吧?听说那块木头一直为杨涟一家世代贴身保管,我刚刚可是搜过了他的尸体,可惜……没找到。”他说着,阴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福叔听他说着,郑云海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
郑云海只是冷笑了一声。
“内鬼吗?没想到啊没想到……天要亡我沂水镇。”福叔喃喃着,回过神来看了众人一眼,放眼望去全是悲哀的眼神,“好吧,东西可以交给你,只求你放我们一马。”
镇民哗然,小五更是低声吼道,“福叔……”
“闭嘴!”福叔突然严厉的说道,“在这里的,无不是镇子里的勇士,为镇子出过死力,可是……”他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
“决定了吗?”郑云海突然说道。
福叔环顾着众人,虽见诸人有许多的不甘,却再没有反对的意思。
“决定了,还请公子信守诺言。”
“好说。”
福叔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双手捧着一步步走向前去。
一向淡然自若的郑云海此刻却紧紧盯着那个布包,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火辣渴求。
眼看着布包送到跟前,郑云海再也按耐不住,伸出双手就要接过布包,只见他指尖都有些颤抖。
可他还未接过来,夜色中泛起涟漪,一只白嫩嫩手臂探出,一把抓住了布包,然后迅速遁入了黑暗,只余少女的淡香残留在郑云海鼻间,他眼前也只窥到皮裘高靴罢了。
“什么人!”郑云海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