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事情的发展就是那么地出乎意料,火麟儿没有及时地通知碧环这件事也要归咎于这场意外的大雪,造成了小型的封山危机。事情本来没有那么糟,如果在第一时间就立马撤出来,但是桑阙选择的这个地方却是处于两座山夹缝之后的一处非常宽敞的平地,这样就直接导致了,唯一一条出山的路被大雪掩埋了。
这个时节很难遇到大雪封山,所以能够在这个时候遇到这样的情况也算是奇迹。很不凑巧,雪还没停,外面很冷火麟儿尚还能忍受,但是凤姐的唇色在慢慢变紫,如果呆在雪地里太久,她会被冻死,这让火麟儿想起南皓在雪地里冻伤腿的经历,这次可不能把青苔当仙草昧着良心给她服下,所以得另寻出路。
本以为能够迅速地离开,所以这两人也没做过多的打算,趁着夜色尚浓,寻了间没人的房间,草草地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便离开了,以免被人发现。才到了门口,就见到一人,裹着一件灰色大氅,带着一个斗笠,下的黑纱遮住了脸,看不清面貌。不能十分地确认这人是谁,但是直觉告诉火麟儿,能够随随便便进出还穿着和南皓差不多规格的衣服,这人必定有些来头。天色稍微好些,他带着一个食盒就出门了,趁着这个机会,火麟儿和凤姐顺水推舟地悄悄跟在后面。
雪地里白茫茫的一片,不适合藏身。就像是黑夜里应该穿夜行衣,尼姑庵里最不显眼的就是尼姑,而士兵堆里最多的就是士兵,按照这个逻辑,雪地里最安全的就只有雪了,为了让自己更加不显眼,必须穿上与雪同色的衣物。可惜进山之时没有做任何这方面的准备,只能草草地在山庄里偷了两件白色的衣服。
有时候得承认有些衣服就必须是某些人穿着才会有增辉添彩的效果。比如说小白,他穿白色衣服有两个条件,第一他是个大夫,第二他姓白,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的巧合,才把这一身丧服穿得比较有品味。
看着凤姐那一身裹得紧兮兮的白丧服,火麟儿有如感同身受,能够注目于这件丧服的人怕还真是屈指可数,这样的小,这样的简单。
北方的雪甚为无聊,只是徒劳地下,徒劳的增添一片白色而并无其他的色彩。开春之前很少人会出门,大概也是厌倦了这样单调的色彩。凡是总有些例外,桑阙拎着食盒,摒弃了车马尘土,顶着一个破落的斗笠出门了。
山路险滑,时常伴有跌落谷底的危险,只是能在这里修建个大小适中的庄园本就奇怪。桑阙离得不远,绕着墙垣走,只看到前方不远处突出来一块小雪堆,雪堆前立着个石碑,碑上积着雪,比起无雪的时候更大了。
他走到碑前,伸出一双套着毛皮手套,一点一点擦去雪,几个鲜红的大字露了出来,模糊尚可分辨,前两个字是爱妻。如果是北国桑阙王子曾经娶妻,那么阖族乃至于南北两国都不会忘记,但是他确实未曾娶妻,至今怕是膝下尚无子嗣。
再往下看去,爱妻韩氏柳叶,夫桑阙泣立。原来冒着大雪,不辞辛苦地跑来这里就是为了祭奠韩柳叶,可惜韩柳叶不是桑阙的妻子,真是讽刺。
他一身灰色的大氅显得格外厚重,堆积在身下,弯下腰轻轻抚摸着碑面,揭下斗笠,露出一张红润的脸,方方正正,几绺胡子整齐的摆在嘴唇上方,灰色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唯有一只高高昂起的鼻子,标记着他外族人的身份,这就是北国王子桑阙。
看到石碑上的字,火麟儿才能完全地确信此人就是桑阙。他曾经出现在很多故事里,似乎在潜意识里,火麟儿早就认识了他,和面前的他至少有一点区别。火麟儿意识中的那位桑阙应该是一个像猛狼似的男人,带着敏锐的视觉和无可挑剔的威武,甚至还带着一点迷离的眼神。而鲜活的画面在见到他的时候略显灰败,他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无悲无喜,带着一点中年男人的无奈。
或许是失望,又或许是悲哀,火麟儿突然燃起的那种兴趣再见到他一面之后烟消云散,百无聊奈的从雪堆后面窜出来。桑阙猛地往后面一退,随身的一把匕首横在面前,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这两人。他敏锐地行动似乎暴露出不平凡,火麟儿扬了扬手中的饮血,别回腰间,摆摆手表示并无恶意。
桑阙收起匕首,但并无亲近之意。
火麟儿道:“打扰了,桑阙王子。我叫火麟儿,你好。”
桑阙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火麟儿点点头,道:“我与你有七个时辰的约定,你没有如约而至,我自然要亲自来找你。”
“大雪封山是在你说的七个时辰之前,阁下未免有些自谦。”
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没有眼缘,在认识桑阙之后反而没了先前亲近的感觉,接下来得故事也有些索然无味,规规矩矩地交了信。又为大雪封山,还要和桑阙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表示无奈。
于是紧磨慢磨的和他委婉的表达了一下,住处尚未解决的问题,桑阙只是淡淡道:“马厩的房间似乎多出了两间,你们就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