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从来就没有离开,那她又怎么不大方告知,若是她真的喜欢他,那么两国的界限对他们来说又算什么呢?一个高高在上的敌国王子,一个名门淑女,很配,很配,是他妄想了。
仆人说那一天他喝了好多的酒,连姑娘来接小乞丐的时候都没醒,一阵昏昏沉沉的,嘴里念叨些胡话,听得大姑娘的脸都红了,只好让她师父前来照顾。等他醒来之时,没见着她,偶然听仆人这么一说,竟也脸红了,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等到她师父进来之时,少年却看得有几分惊讶,这不是那一日大破北国军那一日遇到的先生吗?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没脸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连忙穿戴迎接先生。
先生请他坐,见他张望才跟他说:“小徒已经离开了。”
少年听了像是丢了什么似的,茫然道:“出门太久却是不合适。”
先生对他的话赞同,想了许久才决定再嘱咐他一回:“小伙子,我对面相有些研究,不如我帮你看看?”
少年哦了一声。
先生道:“眉眼端正,七星正中,是个有福之人。以后必定福泽身后,荫及子孙,一定要懂得惜福呀!小伙子,知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我与她怎样?”
先生道:“在下说了,有舍有得。小徒命里不该与你有交集,她自命生九格,占天命,不与俗世交。你们俩没缘,言尽于此。”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离去,若有所思地望着屋顶,两眼直直的,失了言语。
自那次回大都后,少年郁郁寡欢,却没能忘记再次写信给她,又把她数次回信一一细读,揣摩语气最好保持一致,却怎么写也无当时的感觉。
一年之后又被派了任,押送粮草前去边塞。这一次却是最难相忘,交接之后本应该回去,却因友人正是守城的将领,硬是留着聚一聚。
夜里饮酒多喝了几杯,没料到北国人竟然寻衅生事,嚷嚷着有人盗了国宝躲进了军营。本来这也是寻常事,那天不找着借口来这里挑事,不过对峙之势不减,他们没占着上风也不敢轻易地作出这样的事来。今天这是看准了他在这里,故意来的。
一时技痒,难得碰到,陪着友人一同去看了看,友人好像是早已察觉少年心情低落,这事本来不必管,也领着他前去查看。
城墙之下正是一队人马,隔着老远的护城河,少年都能轻易识得对面那张脸,这不是北国王子,他怎么到了这里。一见到他不免浮现当日玉清山上一幕,一颗心也堵了。
友人前去交涉,少年看不下去,守将之心亦是坚忍,硬是扛着和他对视良久,两相交火显得火花四射,其他人倒是没能察觉。
北国国宝这倒是很难说是那一件,但是这队人说的就是有人潜入北国盗走国宝,借机滋事,反而进入南国国境,因此北国王子带领人来要人。这一招其实错得离谱,他这么说了,即便是真的找到了,会转送到哪里,还能够完璧归赵吗?
这一事一连闹了一月有余,为保边境,少年只得暂居,帮助友人守卫城池,这么多日子竟没和他碰上头,听得的闲碎也不少。唯一一件值得上心的事也不过是那次见他之时,正是北国人言说他失踪的日子,也是他在玉清山上小住的日子。看来他不是和少年一样本着问道的心去的。
这次北去却是找晦气的,平复了多日的心境又扰乱了。
大约是福气所致,才回大都少年的母亲便急忙着为他张罗婚事,没了佳人的许诺,迎进来的是谁都无所谓。不知是命运捉弄还是阴错阳差,将进门的竟然是他追求的少女,少年狂喜难以自抑。
大婚忙碌,一时间阖府之人都像是发了狂,张灯结彩,红灯笼红蜡烛全都摆上了台面。少年变成了新郎,少女变成了新娘,花轿像是长满了花的灯笼架,看得很是满意。那一天少年很高兴,朋友递过来的酒都喝了,喝得多了就醉得越厉害,就越想见她。越想见她就越是被朋友拉住,留在外面,借口酒喝多了来到外面,弯弯转转好像怎么也到不了婚房。他着急,走着走着却看到前面一个人跑着,好像很慌张,今日是他的婚事,这些人忙碌很正常,不过可以叫他过来送到婚房。
少年拦住了他,这人低着头不敢看少年,少年很奇怪,看着这人面生得很,问道:“你是谁?”
那人不敢回答,但他畏畏缩缩,似乎藏着东西,少年瞪了他一眼,一件东西从他身上落了下来,少年伸手拿过来,他不敢抢。
少年打开,包袱里落出来的是一个小盒子和一封信。盒子很简单,少年眼睛发昏看不清楚,信也看不清楚,可信头和信尾却是清清楚楚的,抬头的是她,收尾的是哪位远在北国的王子。这是他的新婚之夜,他们是要干什么,私通书信,准备珠胎暗合吗?少年冷笑,突然觉得自己记得婚房在哪儿了,捏着那封信,指节白得分明。
一路上冲着婚房跑过去了,婚房里红烛高照,有人陪着她,看着新郎进门了,纷纷嬉笑着退了出去。红罗帕绣着一队乖巧的鸳鸯,刺眼得很,罗帕的惠子下露出一张弯得很美的唇,听过她说出的甜言蜜语的人都是动心得厉害吧!
喜娘递过来一秆称,称心如意,他做了;又倒了一杯合欢酒,他们喝了;再把衣角打成了一个结,两个人再也离不开了。新郎看着新娘的笑脸,笑不出来,如果对面的人是他,他应该笑得更加欢快一点吧!
门开了又关了,新房的红色真是刺眼得很,特别是那一对龙凤喜烛,会一直燃到天明,到天长地久,他又不相信地看着她。真想问她,她眼中的天长地久是不是和他想的那样长。这个时候他看着红烛觉得特别不合意,猛地一闪神,眼前的的红烛却是断了一只,他简直不敢相信,手中的利刃还那么锋利。
身边却响起一个冷淡的声音:“你既然这么不想娶我,何必提亲,何必办婚宴,你说一句,我不会踏进这个门。”拖曳着的红嫁衣消失在他的眼前,红色似乎暗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