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蟒幽绿的眼眸深处突然映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影子,它裹住火麟儿的尾巴往身后一带,两颗尖利的牙齿后面几排肉瘤似的吸管一翕一合,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本应该好好地先行享受一顿美餐。一条猩红的舌头,朝这位来历不明的人吐了吐。看来他站在血蟒面前并没有多大的畏惧,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将这条蟒蛇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啧啧道:“我还以为这老怪物养了个什么,紧张兮兮地关在屋子里,原来还真给我留了个宝贝。这尾巴上面怎么还挂着个活的,啧啧,真是个蠢货,这脑袋灵不灵光呀?”
话还没完,面前的血蟒拱起身子蓄势待发,尾巴也随之一动,尾巴上带着的那个活人也随之睁眼。一眼就落在来人手中的那把剑上,全身一震,悄生生得生一身汗来,他拿着的不是挂在梅苑里,她床头的那一把饮血。虽没有日日练剑却是时时刻刻拿捏在手上,仔仔细细地擦抹过的,一丝一毫都不错,谁不知道她可宝贝着这东西,这人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就那么一眼,血蟒尾巴猛地打在地上,震得她全身血液倒流,滚到了墙角,动弹不得,全身的血正在慢慢地往外流。
眨眼间,白衣公子剑未出鞘,合着剑柄打在血蟒的七寸之上。血蟒是何等的狡猾,被困了数日,速度奇快,和远古神话记载倒是分毫不差。它再快随后跟上的那个人就像是知道它的死穴在何处,剑鞘如雨点滑落,次次精准地打在血蟒身上。它两只灯笼似的绿眼睛迸发着怨恨,一条尾巴卷上了白衣人,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拔剑,斩断蛇尾,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将手搭在剑柄上,锋利的白刃没有出鞘,白衣人抽身借着屋内的摆设躲开了去。可惜错过了最好的反击机会,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张了张嘴,像是觉得很有意思,反而纠缠上了血蟒。
火麟儿在墙角看得累了,心中却还挂念着饮血,许久没有出现的火在心中扎了根,全身燃了起来,这种不亚于明火灼烧的痛楚,恍然间脑袋被烧得一片空白,双眼直勾勾地,只剩下白衣人手中的饮血剑,嗖一阵白光闪过,饮血剑似乎飞离了剑鞘。
四周很温软就像是泡在温泉里,全身的骨头都快软了,四肢百核说不出的舒服,不自觉地神志逐渐清醒。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一方四四方方的天井,摆设的草药发出阵阵的草香,和一般的山野上生长的草木没多大差别,看来她还没走出药芦。全身都是湿的,这种润润的感觉是水,那么现在她在水里,天井里不可能有池子,她也不可能在唯一的一方水井里,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院子里的那口水缸,果然这种褐色红泥烧就的粗劣胚胎。火麟儿四处搜寻那个白衣男子,倚在栏杆上那一抹白影子变得异常清晰,几缕长发扬起,手中拿着的宝剑却是黯淡无光,白布擦了一遍又一遍,赤红色的印记却没有退去,反而更加鲜红。
火麟儿没想到冒然闯入了院子竟然蕴藏着如此的凶险,若是当初身体如常,内力如常,也不一定能完全制住这条血蟒,看这白衣人如此悠闲地神态,肯定已经完胜了血蟒,那么现在她还能在屋子里找到那条蟒蛇吗?火麟儿突然对这个白衣人很感兴趣,特别是他看上去比莫棋师兄大不了多少,还存着几分天真。
自然这么大个院子没人注意到水缸里的动静,作为女孩子全身湿透了站在这么个陌生男人旁边确实是不是件得体的事,但是泡在水缸里也不是个事,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要准备马上离开。装死人是一个技术活,火麟儿一刻钟都装不下去,浑水摸鱼,水底的几颗鹅卵石被她抓在手里,运力一弹,轻松打在回廊后面的落瓦上,啪的一声惊起了一只藏在草丛中熟睡的野猫,白衣人也随之转头。
趁着这一空隙,火麟儿鱼儿一般敏捷地伸手,夹着全身的冷水,一骨碌钻进了屋子。忽然间有人啊的叫了一声,淹没在被关上的门外。
这不是一个脱身的好办法,却是一个很好的障眼法,白衣人一溜身没抓住火麟儿,反而被门打了个正着,鼻子眼睛全撞在门上,青了好大一块,揉了揉,憋着一肚子的邪火嚷道:“你个小猫儿,感情是撺掇着小畜生来扰乱本大爷的步子,本大爷好心好意救了你,你就这么回报我的?”越说越生气,一只脚踹在门上,两只蒲扇似的手狠狠地打在门上。
闹了好一阵,门内没有丝毫动静,白衣人站直了喘了口气,伸手没够着远在一边的茶杯,嗓子都冒着气。好一阵子,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引得白衣人哼了一声。
“大夫,你现在心情可平静了。”
白衣人没理她,这也打算做做相同的抵抗。
“终于想听一下我对你这位救命恩人的看法了。我想你现在的位置一定不适合好好地听我给你讲故事,但也没关系,身为一位好大夫,你知道怎么让自己保持清醒。”
白衣人哼哼两声。
“你来到这里应该不止一天了吧?想必也知道,这屋子里面原本住着的一位大夫,这位大夫恰好不好是请来为一位不属于这府里的人诊病的。说来也巧,我刚才看见血蟒杀死的那位正是进府的那位大夫,真是巧得很,他死的时间不在这一两天,而他每天都会去给那位贵人诊病,并无变化,那么你觉得后来顶替这位大夫的人是谁?”
白衣人露出几丝讶异,却依旧不动声色。
“这位公子,我突然觉得全身浸在水里感觉一点也不好,你介意给我找一件干衣服吗?”
白衣人摆摆手,很是无奈:“可惜没量过姑娘的身材不知道选胖一点的还是瘦一点的好?”
“那你是知道在哪里找衣服了,那就有劳了。”
白衣人脸色有点发紫,紫得有点黑,走起路来,一步一个脚印。
“看来公子的眼光不错,虽然大了一点,还是不错的。”火麟儿理了理肥大的袖子,又卷了一截衣服扎进腰带,束紧了几分。
“衣服都进去了,我人不能就在外面摆着吧?”
“那公子是想与我同处一室了。不过我胆子小,公子的武功又高,凡事总得多长个心眼才是。”
白衣公子一双手抬起,几乎要砸在门上了,她的声音又传了出来:“我看这屋子里血迹尚存,公子处理的手段可真是高超。不过那血蠎全身上下都是宝,难道公子如弃弊履了?不过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得这么完美也是难得,人才不是?”
白衣人嘴角抽了抽,僵着的手一下子落在门上,几乎不曾使力,门却毫无征兆地开了,一个趔趄几乎是摔了进去。忽地一道影子闪过,全身一松一紧,握在手中的剑却落到了对方手中。少女盈盈一笑,全心全意地抚摸起宝剑来,只是这颜色让人害怕:“不知道公子是用了何等的妙方,竟将我的佩剑染成了赤色。”
白衣人一时反应过来,脸上的神色却收敛了一下,又转为嘲弄,瞧着火麟儿:“可惜了,刚才小丫头片子的功夫不错,把血蠎生劈了,这剑就是被它的血给染的。”
火麟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的意思血蠎不是他杀的,该死胸口又开始疼了,强忍着一口气,道:“你是在说笑吧!”
白衣人却觉得好笑,刚才杀血蠎的时候可没见到她手软,一身的血多半也是血蠎身上溅出来的,自己流的那点算的了什么。有一点是对的,血蠎浑身都是宝,蛇血具有起死回生的灵药,蛇胆解毒圣药,蛇皮更是刀枪不入,连一身的蛇肉都是入药的良品,可惜了刚才一样都没得到。蛇血除了溅在屋子内的和小丫头身上的,都被饮血吸了,连血带肉,那一颗蛇胆倒是得了,不过刚才这丫头快死了,就给了她,剩下的一张皮被她砍得破破烂烂,实在是半分用处都没有。
白衣人只得苦笑,这屋子收拾干净可不是他的功劳,至少这丫头也该分一半才是,莫要显得小气。
火麟儿撑着一口气,终究是人不倒,心已眠,再也听不到白衣人在给她唠叨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