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同学家回来以后,叶少楠就在屋里一直空空地呆着,因为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场突兀发生的灾难是真的,更不敢相信灾难带给张博健的伤害是那样的惨痛。从同学的话里,叶少楠知道了张博健的父母在刚刚三个月前的一次车祸中双双遇难了。而刚刚接到噩耗时的张博健,新的灾难又发生了,因为在慌乱中他又从二楼的楼梯上一脚踩空,整个身体从楼梯上一直摔下。虽经过两个月的住院治疗,在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基础上,身上的伤治好了,但两眼却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失明了。医生说可能因脑部震荡导致视神经受到了伤害,具体也不敢做进一步的治疗,只有回家进一步观察,而身心交瘁的张博健的姐姐,也因刚生育了小孩,无法再去过多地照顾张博健了。
昔日的张博健是叶少楠内心最深处一个无法触摸的痛,因为隐藏的太深,甚至她本人都无法承认在心里是那样地在意他。张博健的女朋友肖娅娟也是少楠的同学和好朋友,因为他俩的结合,是同学公认的最般配的,张博健的沉稳与睿智,肖娅娟的美丽与纤柔是任何人都无法去否认的事实,每次叶少楠看着肖娅娟在她旁边细述张博健对她的细心与呵护,那种幸福的感觉是可以感动每个人的,也足以使每个人可以知道世上真的有如此美好的爱情,看着娅娟的幸福与痴迷,叶少楠也仿佛与她一起幸福与痴迷起来。
所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在博健受到如此大的灾难后,迫于父亲压力的肖娅娟会与张博健提出分手,可当她与汪雁军到张博健家看他时,真的,叶少楠相信了,因为她看到张博健那空洞的眼神,即使没有失明也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好像在他看来,外面的一切仿佛与他不再有任何的关联。对于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一切,她人顿时就怔住了,以前的气宇轩昂,博才多学的张博健真的被那场灾难席卷了,不再回来了。
当她离开博健家,就不顾一切地冲到娅娟家,可当她看到娅娟父亲一个人为躺在病床上的患有少儿麻痹症的娅娟的妹妹娅静遨药时,看这家里家外乱做一团的情景时,少楠咽下了所有的冲动。
娅娟父亲看见了少楠和雁军,神情有些惊讶。就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铁路工人,在娅娟母亲生病去世后,为了不让孩子受委曲,硬是一个人单独扶养起十岁的娅娟、七岁患病的娅静、还有五岁的娅杰,在娅娟一天天长大,娅娟的父亲也可以从大女儿哪儿找到些依靠。因为当时张博健的父亲是县里的工商联主席,母亲是一家外贸公司的经理,家境比较宽余,张博健时不时的能帮娅娟家里一些困难。而现在张家出这么大的灾难,娅娟父亲看着女儿一次次地往医院来回地跑,家里是一概的不管。看在眼里的肖父终于为了考虑到他们家的实际情况以及女儿今后的幸福,便对她狠命地劝说,并以离家出走威胁娅娟,肖娅娟也只得答应了与张博健分手。
少楠面对无情现实的磨难,也无心再去责备娅娟的无情与逃离。因为面对肖父的沧桑与衰老,她也明白了一个做父亲的艰辛与不忍。她不能因此而去指责他的虚荣,因为他首先是一个父亲,一位三个孩子的父亲。他把他们带到这个世上,他就有义务把他们抚养长大,做为姐姐的娅娟也只有为了弟妹尽自已做姐姐的所能与牺牲。在这个家庭是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他们是不能分开的整体。
叶少楠从同学家回来以后,就把一个人关到屋里傻想。因为回来的晚,没吃午饭,叶大妈还以为早饭少楠吃得迟,不饿,也没太在意。可到了晚上几次喊她吃饭都没有动静,不免有些慌张了。连忙敲门,才把少楠从那个突兀起来的变故中唤了出来。看着早晨还活蹦乱跳的女儿,从同学家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怔着。叶大妈连忙用手抚一下少楠的额头:“也不烫呀,这孩子倒底撞什么邪了?”
“妈,你知道不知道我同学张博健他家出事了?”少楠默默地问道。
“你说得是张凯达夫妇俩出事的事?是的有三、四个月了吧。听说是他俩口一块儿出去旅游,遭遇到车祸,还挺惨的。你和他家那男孩儿是同学?不错,好像还来过咱们家。他可比你毕业早,都在法院上班了。听说他好像也住院了,现在好了吗?”叶大妈想起了三个多月前,发生在她们这个县城的一个重大事件,而这个事件几乎成为那时整个街头巷尾议论的中心话题。
“一个星期前才出的院,眼睛却看不见东西了。”少楠淡淡地说道。
“阿弥陀佛!他们家到底误撞了哪路神仙?非要让他家遭到如此大的磨难!你是说眼睛看不见东西了吗?多可怜的孩子呀!”叶大妈听到这些话心里也像针扎似的痛了一下。
“妈,博健真是太可怜了,她的女朋友娅娟也和她分手了,他以前是多幸福、多骄傲呀!现在他一个人在那空荡荡的房子里,孤零零地。该有多伤心、难过呀!妈,我想帮帮他!”少楠在经历了一下午的矛盾挣扎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不明白,压抑了这么久的想法,竟会在妈妈的叹惜声中,如此不加遮掩地爆发出来。
而听到女儿说出这番话的叶大妈,只是认为女儿太天真、太善良了。少楠打小就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孩子,她没往深处想。只是连忙安慰女儿:“楠楠呀,我知道你打小心眼就软,见不得别人难过。博健这孩子可怜,可这不是你的错。你可以表示一下你的心意,你没有义务去承担!啊?孩子你要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你帮不了他呀!傻丫头!”从来没见女儿如此痛哭的叶大妈,真不知如何安慰少楠才好。因为她根本就不明白女儿心中为什么会为她的同学如此的担心、难过。她只是紧紧抱着女儿,去心疼女儿的同情与善良。只到女儿的双肩不再那么剧烈的抽动,叶大妈才勉强让少楠吃了点东西,并安慰她先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