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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涛的妻子和女儿遇害,在长仁湖掀起了兴然**;陈涛被抓,更是在长仁湖激起了惊涛骇浪。关于案子的种种猜疑,仿佛长了翅膀,眨眼之间,便传遍了街头巷尾。陈所长杀人了,在人们心目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多数的人不相信一个派出所所长、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会在一夜之间变成凶残的杀人犯;但也有极少数的人坚信那是事实:公安局把人都抓起来了,难道还会有错吗?
陈涛的父亲得到消息后,气得浑身发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刚解放那阵,他考入川南师范学院,可大学毕业没两年,就遇上了“反右”。因为过激的言论,他被打成了“右派”,遣送回家务农。这一“晃”就整整的25年,直到后来落实政策,摘帽平反,他才有了一点做人的尊严。25年,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他希望看到的不是如此的结果。他患有严重的哮喘病,一着急就缓不过气来。正因为病重,落实政策后他才没去学校继续当老师,而是直接转为了“病退”。他热爱教师这个职业,不能胜任,于是,便苦苦的期待着“子承父业”。陈涛大学毕业了,果然做了教师,他高兴的逢人便夸儿子有出息;甚至,他还指望着女儿陈蕊也能报考师范院校,毕业后好做教师。虽然他吃过做教师的苦头,但他仍坚定不移的认为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再崇高不过的职业。那年,陈涛要改行去当警察,他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好久,从职业的风险,到职业的待遇和地位,他都一一的给陈涛做了详尽的分析,可惜陈涛死了心,他就只好顺从了孩子,毕竟人生的道路是自个儿去走的,父母只能参考,不能包办。不曾想到的是他曾经有过的担忧眼下竟成为了事实,因此,他又为自己当初未能阻止陈涛去从警而痛悔了。假如陈涛不做警察,依然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陈涛会走到如此的绝路上来吗?他肯定不相信是陈涛杀害了妻子和女儿,但除了“不相信”,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的**病犯了,咳喘的不得了。到天黑的时候,竟险些拿不过来了。老伴急得焦头烂额,直呼:“天啦,天啦,也不晓得是遭了哪门子的报应哟!”
隔壁的陈长顺见了心里难受,便来帮助料理。陈长顺说:“嫂子,别往心里去,没准儿是搞错了,涛儿不会有事的,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我这人会看相的,涛儿是富贵命,只要挺过了这一关,他的好日子就没完没了。”他把“黑二”叫了来,要“黑二”找付担架将陈涛的父亲送到医院去。他对“黑二”说:“小**,平时你没做过一件好事情,今儿个你陈大哥出事了,还不快发发善心挣点儿表现,看你陈大哥出来你还有脸去见人不!”
“黑二”真名叫陈小松,不过,从小大伙都管他叫“黑二”,所以,他的真名倒是几乎被人遗忘了。“黑二”嘿嘿一笑,一反平素的桀骜不驯,回答道:“要啥子担架,我背到医院去不就得了!”
“鸭子死了嘴壳硬,逞能你就背吧,我这老骨头倒是想看看你有那能耐没得!”陈长顺听了儿子的话,乐得脸上浮起了笑容。他还没有听见过从儿子嘴里讲出来如此中听的话。
果然,“黑二”跨进房间,扶起陈涛的父亲,背在背上就往门外走。陈涛的母亲见了,忙阻止。她说:“快放下来,你大伯的病不要紧的,躺一躺,缓缓气就行了”。
黑二怎么说也不同意,他坚持要将陈大伯送到医院里去。陈大伯心里直犯嘀咕,他想,平时好逸恶劳的黑二,咋就突然间变得那么的灵巧。不过,他没去过多考究,人嘛,总是会变化的。陈涛遇着了那样的不幸,难道黑二就真没有恻隐之心。
到镇医院,做了简单的救治,院长见病情较重,便建议送到城里的大医院去。院长对陈涛的母亲说:“是怎么搞的呀,真是祸不单行呢!”
陈涛的母亲只顾叹气。她征求老伴的意见,说:“老头子,去城里吧,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陈涛的父亲摇摇头,两粒浑浊的泪珠滚落出来,滞留在瘦削的脸颊上。他抓住老伴的手,久久的说不出话来。他的心破碎了,所有的希望和情感,在瞬息间都仿佛地震中的楼房,承受不住震颤和摇晃,终于垮塌了。梗阻了大半天,他才用微弱的语气说道:“我俩风风雨雨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怕是不行了,我累呀!你把小女带好,让她好好读书,假如能考上大学的话,毕业了做一个教师;涛儿的事别去操心,听天由命吧,人啦,要相信一个命。活了这把年纪,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路是自己走的,命却是上天安排的,顺其自然吧!”
陈涛的母亲听了老伴的话,心中的悲痛加剧了。她说:“别丧门好吗,涛儿不会有事的。听话,咱们去城里住一段时间的院,说不定你还没出院涛儿就回来了。”
“不去,哪儿也不去了,送我回家吧!”说完,他将双眼闭上了。
长顺和黑二父子俩一直守在陈涛父亲的病床前。长顺见陈涛的父亲那般模样,便安慰道:“老哥子,依了嫂子吧,去城里治一治,家里的农活有我和黑二。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呀。你千万不能倒下,陈蕊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涛儿出了事,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影响了陈蕊的学业。多好的闺女,误了前程可惜哩!”
陈涛的父亲睁开眼睛望了望长顺,然后又将目光落到黑二的脸上。黑二正思索着什么,心不在焉,见了陈涛父亲的目光,突然惊诧一下,回过了神来。他嘿嘿一笑,说:“大伯,好好治病吧,就把我当成你的儿子好吗?”
陈涛的父亲微微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说:“不敢,大伯哪敢把你当儿子呀!不过,大伯想回家,你还能背我回家吗?”
“行啊,大伯,你叫我做啥我就做啥!”
“当真?”
“当真!”
黑二说着,果真去扶陈涛的父亲,陈长顺见状赶紧制止了。他骂道:“死不长眼睛的,你大伯是在和你闹着玩的……”
陈涛的父亲抬了抬手,说:“让他来,我真要回家,你们别阻拦我,自个儿的病自个儿清楚。”他侧过身子,招呼黑二:“过来,蹲下,扶大伯坐起来!”
黑二上前,蹲在陈涛父亲的病床前。陈长顺和陈涛的母亲想帮忙,陈涛的父亲说:“他能行,大小伙子,扶一个老头子还怕没力气!”
在黑二的缠扶下,陈大伯坐直腰身斜躺在了床头。医生来查过体温和血压后将陈涛的母亲叫到病房外吩咐道:“让病人好好休息,不要和病人过多讲话,血压不稳,心跳也不正常,最好还是转院,城里的医疗条件好一些。”
陈涛的母亲问:“有治吗?”
医生说:“怎么说呢,上了年纪,身体抵抗力差……就怕情绪波动一时的缓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