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重力套装抵消了洞口的斥力,飘在洞口的绳子被君天佑整个人带着往下一节一节的垂去,林玥紫薇也跟着爬了下来。
铲子、罗盘和口袋里的沙子、炭笔因为斥力的作用全都往上飘了上去,君天佑没想到这一点,忙乱之中只护住了炭笔和沙子,铲子的浮力太大,没能抓住,而罗盘太小,也没够到。
紫薇也一样,勉强保住了口袋里的沙子,还差点被飞上去的铲子给拍到。
两人好像在真空中游泳一样,感受到越往下降浮力越大,前面可能只有三分之一的重力,到了某个高度后,下降的速度达到最大,然后又开始减小,几十秒后,速度逐渐接近为零,两人脚底一震,感受到踩到实地的触觉。
突然,整个矿洞震动起来,机关滑动的声音好像巨兽的咆哮。
咆哮结束后,头顶的洞口豁然关闭,绳子被剪断了,掉了下来。那股斥力好像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一样,口袋里的沙子和炭笔不用捂着也不再上浮了,铲子和罗盘却没有像绳子一样掉落,可能是被斥力送出了洞外。
君天佑感觉矿洞里的空气似乎清新起来,黑暗之中,突然,在一人高的地方,突然亮起一道道鬼火,这些绿火像一条火带一样,不分顺序的纷纷亮了起来,两两之间相隔十来米,每一点犹如一团冥光,仅仅照亮了附近五米见方的位置。
紫薇从后面牵住君天佑的大手,怯怯的道,“我怕!”
君天佑有种被人依靠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人生的前二十一年,从来不曾有过。
“别怕!那是白磷自燃产生的焰火,我们进来后,矿洞的机关放入了大量的空气,白磷的燃点很低,与足够的氧气接触就会燃烧起来。”
在这些磷光的照射下,一条甬道显露出来,左右宽两米,两边都是普通的红色砖石,长度未知,但就目光所及,是看不到尽头的,两人好像被遗弃在甬道的中央,不知身在何方。
君天佑抬头看向头顶,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看的久了,反而让人感觉到神秘和压抑。
现在他已经不确定自己的头顶就是矿洞的入口了,机关可能已经改变了他们的方位,这是一个独立的迷宫,没有入口,只有还未找到的出口。
紫薇还是有点害怕,不敢说话,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小手,君天佑轻轻的捏了一下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别怕,你不是带了沙子么?有怪物来了就用沙子丢它。你一把我一把,怪物眼睛都别想睁开。”
“嘻嘻!”紫薇被逗乐了,胆子也大了一点。
君天佑让紫薇收起绳子,用炭笔在地上写了个“1”字,然后选择了一个方向,牵着紫薇向前走去。
每到一个火光的下面,就写上一个数字。
不知走了多久,数字来到“1231”,君天佑的腰都要断了,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刺目的“1”字。
“呀!天佑哥哥你看,我们走回来了。”紫薇指着地上的数字叫道,君天佑一阵沉默,这个情景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条甬道,没有岔路,看上去也是笔直的一条,可是却走出了圆形的效果。如果不是幻觉导致他们在某个地方,调转了方向,就可能是有灵异的事物在作怪。
君天佑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场景,仔细分析着可能出现的情景,半响后,对紫薇道,“等一会儿,我在前面闭着眼睛走,你跟在我后面,如果我有走进墙里或者其他什么情况,立即叫我。”
紫薇紧张的点点头,答了一声“好。”
人在黑暗中会胡思乱想,如果心中有鬼,内心的恐惧会被不断放大,甚至具现出各种妖魔鬼怪。
在不知危险在何处的甬道,闭着眼睛前进,需要的勇气比想象中还要来得大,君天佑走了十几步,就有着强烈的冲动,想要睁开眼睛,他好像看到了赵雪琼浑身是血的躺在一堆蠕动的树根里,对他无声的动着嘴唇,那是在说“你说过...要救我的。”
然后又出现了李钢和吴永乐两人惨白的脸,李钢的脸在滴着血肉,说道,“兄弟,我死的好惨!为什么不阻止我去开门,你知道那是陷阱对不对?”
吴永乐阴森的笑道,“他不会说的,他就是这样见死不救。”说完哈哈大笑着,突然,一根树根从他的口里喷射而出,血液如稠墨一样泼向君天佑。
“啊!”君天佑满头大汗的惊醒,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睡着了,可是他的双腿还在往前走着。
“天佑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身后传来林玥紫薇哭着的声音。
君天佑抹了把汗,回头对紫薇道,“我没事,刚才...我一直在走直线吗?”
后者闻言安心了许多,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嗯,我一直看着你,你一直跟我说话,可是没有多久,你就变得好安静,脸色也变得好难看,我轻轻叫了你两下,你没理我,我好害怕好害怕,不过你还是一直在走,时快时慢,有时也停下来,不过走得也是直线,没有走到墙里去。再然后,你就大叫了一声...”
君天佑低头看了下地上的数字,是“259”,按照速度,可能走了有半个多小时。
喃喃道,“能让我不知不觉的睡着而且产生幻觉,不是视觉,难道是嗅觉?还是?”
君天佑想了下,对紫薇道,“这次我们反方向走,你在前面,我跟着你,不要怕。”
后者懵懂的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君天佑跟了两步,道,“走慢一点,不要急。”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的将口袋里的沙子洒在地上。一分钟后,君天佑喊了停,神色郑重的拉着不知所以的紫薇再次调头走去。
薄薄的一层细沙铺在地面,如果真有什么异物跟着,除非是能飘的,不然一定会显露痕迹,只是走过这漫长的一分钟路程后,君天佑再次一无所获。
紫薇看着君天佑一直看向地面的沙子,似乎猜到了什么,说话直发抖道,“天..天佑..哥哥,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东...西。”
君天佑沉默了片刻,故作轻松道,“放心,我已经确认过了,这里没有鬼。”
可那个“鬼”字一出,两个人都感觉到整个甬道里鬼气森森的,那深沉的天幕,那幽暗的磷火,那吞噬着黑暗的狭长甬道,那被世界所遗弃的寂静和孤独。
君天佑抬头,望向那有节奏摆动的火光,突然说了一句,“这..是心灵的迷宫吧?”
“什么?”紫薇愕然问道。
君天佑鼻子里哼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这里没有鬼!一切都是这些火光在作怪。人在黑暗中,一定会心向着光明,朝向有光的地方走,即使我闭着眼睛,也会不自觉的趋光而行。这些磷火的抖动非常有节奏,我们一直看着这种跃动的火焰,就会不自觉的被催眠,然后在某个地方调转方向。可当我闭上眼睛时,还是能感受到火光的,那种明暗的变化也许加剧了催眠的速度,让我更快的进入梦游的状态。”
“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理可以抵御这种催眠,但,我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心灵迷宫,对于普通人来讲,破除迷宫的办法就是将这些有问题的磷火熄灭掉。而人们在黑暗中,潜意识都会拒绝这样做,这就形成了一个意识的盲区。”
“天佑哥哥,你是说,我们要把火光都熄掉吗?”林玥紫薇的小脸满是恐惧。“对她来说,这些火光,可能就是她驱散恐惧的最大依仗了。”
“紫薇,听我说。”君天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我二十一岁了,可是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任何人,我太过自信了,觉得别人都比我要愚蠢,因此,从小到大,就算是考试碰见不会的题目,我也不会去抄别人的答案,而是宁愿去掷骰子碰运气。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人与人之间,太过的冷漠,就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即便是父母,也只是把我当作传宗接代的工具。因此,我一直认为,人生非常无趣,只有在碰见让我觉得有挑战性的事物时,我才会产生一点兴趣,我努力的让自己变得聪明,什么都会一点,然后去解开谜题,就像我前面做的一样,可是每当完成了挑战,喜悦只是一瞬,过不了多久,人生似乎又陷入了巨大的空虚之中。这就像一个充斥着失望的循环,没有终点。”
“那你...从来没有爱过人吗?如果没有爱过,怎么会感受到爱呢?”紫薇看着君天佑,很认真的道,“我就很爱我们家喵喵,我也爱我爸爸妈妈,所以他们都很爱我,还有...还有,以后我肯定会很爱琼姐的。”
“是啊!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被人爱过,信任过。”君天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真诚道,“可是,紫薇,你知道么,刚才有一瞬间,你抓着我的手,跟我说“我怕”时,我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信任。那个时候,我突然有了一种满足感......你...还能继续信任我么?”
林玥紫薇潜在的母性被唤起了,君天佑虽然是她一直以来智慧和强大的依靠对象,可此刻,又像是一只极度需要她关心的猫咪。
这让她好像不再那么害怕,或者说,心中唤起的那份勇气,驱散了心灵的那片黑暗。
“我...当然...信任你啊!”
如果这个世界有天使,那她今天一定扎着马尾辫子,仰着清纯的的小脸,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
这是君天佑那一刻,心里所想到的唯一一个念头。
他,拥着她。
走在那条长长的甬道。
每走过一段路,黑暗就吞噬着那点灯火。
女孩说,我还有一点沙子,还要撒出去么?
男孩说,留着回去做炒栗子吧。
女孩说,炒栗子,不是用的很大很大的黑砂么?
男孩说,没研究过啊,反正都是砂,凑合着炒,不塞牙就行。
女孩说,还是丢了吧,黄沙炒栗子,听着一点都不靠谱。
男孩自夸道,我靠谱就行啊。
终于,他们走了很久,整个甬道只剩下了最后一盏灯火,脚下,还是那个醒目的数字,可是,出口还是没有找到。
紫薇挣开君天佑的怀抱,气愤道,“你一点都不靠谱,火光都快熄完了,出口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