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歪头一瞧,从背后扯下些许纸条,有的粘太紧扯都扯不下来,纸条上写满了辱骂的话——
‘坏女人’、‘丑八怪’、‘弈溟是我们的’、‘离丹砚威远点’、‘自取其辱’、‘妖精’……
原来这些‘杰作’全拜刚刚那些人的‘友善之举’,好阴险啊,一点使坏的迹象都没发觉!算了,贴就贴吧,如果自己就此气馁,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一定偷乐不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拿出大无畏的气势走向座位,丹砚威没来,阿辉也不在,两人不知跑哪儿去了,夏晴与敏茵上楼抓人不知结果如何,弈溟的座位空空如也,黄小烛倒是来得挺勤,她一直惊讶地望着我,好似从未见过新鲜落汤鸡,看吧看吧,最好当心点别落入我的下场,这所学校的群体力量真是可怕!
感觉有人在扯我的后背,我猛然回头,张正乙手中抓着一团纸,瞧见我,脸立即涨得通红——
“背上还有一些纸……”
原来他在替我撕纸条,我顿时感激不尽:“噢,谢谢。”
他腼腆一笑,继续帮我清理干净,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暖意,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坏,有许多人看起来很平凡,内心却很善良。
水顺着发丝滴落在书页上漫开,我用手轻轻拭去,静心阅读方正的汉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夏晴与敏茵回来了,两手空空一无所获。露以走过来听说事由后,三个人围在身旁替我打气鼓劲,我边听边想,今后还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等着自己呢?身处无依无靠的汉族,比起海蜃强劲有力的母系支撑,我不禁有些惘然,继续前进还是回到过去,带着伤口疼痛长大还是做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小孩?抉择在一念间,改变的……却是一辈子。
……
之后几天,我格外小心地走着,生怕天上掉只大雁都能压死自己~~~唉,纯粹庸人自扰之,但是没办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夏晴和敏茵比保镖更加敬业地随时随地关注各种动静,有时候过于敏感作出的种种举动又会惹起同伴之间的取笑,尽管一天天面对未知领域的危险,但是患难之中我们加深了友谊,上帝关上一道门,却开了一扇窗。
困难并非想象中可怕,它可以磨练一个人的心智。
我不知道夏晴她们作何想法,至少我不会再哭着鼻子回去找阿妈下令处罚,做事之前先理智地思考一下,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该狠狠地做,哪些适可而止。原来时间赐予我们生命的同时,还教会了我们怎样思考……
呃~~~又来了,临近周末的星期五下午,上午刚刚从一批丹砚威的粉丝团手中逃脱,现在又赶上一拨弈溟的粉丝团,难道今天市场粉丝特卖???
拜托,下午第一节课之前就来一年级教学楼堵人,太猖狂了!!!这里是学校,不是屠宰厂,还叫人专心学习不了?可恶!!!
老样子,兵分三路,各自逃走!!!
夏晴朝东、敏茵朝西、而我朝北,分道扬镳之前依然是老掉牙的愤懑——
“等今天放学后,我就喊阿辉扁他们个稀巴烂!!”
“为什么这些人总要追赶不休,我真的不想跑了,呜。”
“~~~~~”我很无语。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恐怖女生,张牙舞爪的模样堪比夜叉,边跑还边恐吓——
“站住,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不知不觉进入一片树林,迷路了,除了依稀射入叶缝之中的光线,到处都是植物。背靠一棵苍天大树,双手紧紧按住树干,我着急地扭头寻找方向。身后追赶不停的脚步声令人惶恐,精疲力竭扑入前方一棵绿树怀抱中,我再也跑不动了。
“哈哈,哈,你跑,跑啊你!!!!”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丝毫不逊我的疲惫,弈溟粉丝团长是一位长相可爱,声音清脆婉转的高个女生,胸口的白色徽章和我一样,她是一级生。看来一年级不仅英雄辈出,就连崇拜者也能涌现出一大堆人才。
据我所知,大学里的一级生由于资历、潜质等方面不及高年级的长辈们全面,所以受欺负、被轻视、得不到重用是可想而知的,但是这所大学出乎意料的反串,不仅一些重要职务由初出茅庐的一级生担任,就连几个社团也由一级生领导,虽说A大是封闭式学校,但是不自由的空间也会发展壮大一些小小的自由,这是一所不论年龄,以能力为主的实质性大学。
前方的粉丝团长想必拥有某种杀手锏,我还是老实一点罢。
“我跑不动了~~~”我如实说道。
“跑不动,哈哈哈,你终于跑不动……我们也跑不动了。”
粉丝团长气如牛喘,过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手臂一挥,后面的粉丝群众步履维艰地挪到跟前架住我的双手,貌似一场激烈的争斗即将粉墨登场。
我急迫地扭动双手,最后不得不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你——不要乱动!”粉丝团长不客气地指着我的鼻子发出警告。
“你们找我到底干嘛?教训一顿出气吗?”我不禁问道。
“是的!”她点点头,再一次挥手,几个人高马大的女生齐齐将我包围住,真可怕,我的影子遭到了他们鞋底的践踏。
忽然头发一把被抓住,粉丝团长凶巴巴地盯住我的脸庞——
“你——识相点,主动去学生会请缨——取消弈溟大人的保释,再向自己的班主任老师认个错,最后去警察局自首,你就不会被烦恼缠身了!”
哼,我好笑地望着她,这种话已经听过一千遍一万遍了,大家对我真是恨之入骨呢。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糟蹋她们偶像心意、背信弃义、恩将仇报、不知好歹的鼠辈之徒!
“你笑什么?听见没有,离弈溟大人远点,滚得越远越好!”
她的脸凑过来,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
“那得征求他本人同意啊。”
我撇撇嘴,完全不被眼前画面吓到,或许是经历过一些事,心变得更坚强更稳重了。
有人叫了一声粉丝团长,但她没听见,她正聚精会神地沉浸在凶我吼我的黄河咆哮曲中——
“你以为自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嘛,告诉你,你只配当一只小强,滚粪球是你的拿手好戏!哈哈哈——”说完,她径自张开嘴巴哈哈大笑。
“你才是小强呢。”我忍不住反驳道。
她脸一沉,貌似用刑的时候到了!
“把她吊到树上去,再叫更多人过来参观,今天大家可以尽情骂她、踢她、拔光她的头发,我要让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尝尝什么叫做羞耻!”
她一边支使学生找绳子绑紧我的双手,一边小心翼翼叮嘱喊人过来参观的粉丝们:“注意别被学生会的人发现了!”
“你们要干什么?走开,真可恶!!!”
我好不容易腾手推开一个讨厌的家伙,旁边徒增两个人过来狠狠按住我的手臂,一伙人用绳索勒紧我的双手吊上了粗壮的树干,悬在空中有点恐高。
看见我高悬半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刺耳的笑声极度令人不舒服。
有几个被派去喊人的学生跑开了,不一会儿,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身后带来了更多学生。众人站在下方对我指指点点,有的甚至提议对我施加更严厉的酷刑——
“在下方架一堆柴火,烧死她!”
“不,我觉得应该用树枝狠狠抽她,将老师挨的打如数奉还!”
“这样做岂不便宜了她,应该扯掉她的裙子,叫她从今往后没脸做人!”
……
正值风口浪尖,抨击的浪潮一波一波袭来,杂乱无章的场面险些失控,学生们越聚越拢,义愤填膺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动手就干!
吓,看着他们圆鼓鼓的眼睛,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人狰狞的面目是可憎的,尤其是内心,最无奈的莫过于置人于死地的绝然。
哗,树林中一阵惊悚声音吓住了正欲向前的学生们!一群鸟飞向空中,黑压压的覆盖了巴掌大小的天空,众人见无事,继续将目标锁回我身上。
“别废话了,先打她一顿!”
一个斜眼的男生猛冲过来,但是……他撞在左边一棵树上,额头起个大包,囧,看来瞄准目标之前,一定要目测准确~~~
众人爆笑连连,之后又有一人跃跃欲试,摩拳擦掌之后,用力一甩手不慎砸中旁人的脸,两人扭作一团不可开交,囧囧。
“让我来!”
粉丝团长无法忍受地挺身而出,解下领带绕在手上,比起先前两个傻瓜,她冷静得多。众人屏住呼吸聚精会神,或许我会栽倒在这个人手上,心头猛然一惊,她伸手抓住我的校裙,我的声音直逼嗓子口,放手……
“等一下!!!”
燃眉之际,延缓的话语脱口而出。
我想,自己还有许多话没有讲清楚,许多事情依然处于混沌之中,许许多多思绪纠结万千,就当这一次是机会。尽管大多数听众心存偏见、敌意浓重,但也不能因此放弃为自己申辩的机会,不管自己说得多可笑、蹩脚、不尽人意,真正的失败不是言辞的苍白无力,而是不主动争取机会!
粉丝团长紧抓我的裙子,弄出褶皱也无所谓,她瞪着双眼仰视我,样子有点虎视眈眈。我深吸一口树林中的新鲜空气,脑袋中闪过无数句自以为强有力的措辞。
“如果你能回答出两个问题,或者答出其中一个,我,悉听尊便。”
“说!”她坚决的声音让我愈加明确出路与方向。
“第一,世界上最昂贵的是什么?第二,世界上最廉价的是什么?”
我的问题一出口,她皱起了眉头,想破脑袋也没说出答案,最后不得不向旁边的同学投去求助目光,但是情况并不如人意,层出不穷的答案漫天飞舞,却没有一个是我要的。
她倔强不服的眼中充满了无奈,最终回头恶狠狠地盯住我索取答案:“不知道,你说。”
“如果我说出来了,可以放开我吗?”
“不可以!”一大片斩钉截铁的声音拒绝道。
“那好,你们继续想吧,想到正确答案再来处置我,这样方能使我心服口服。”
我气定神闲地等待着,又一片讨论的嘈杂音蔓延开来,人群之中依然没有捕捉到任何正确讯息,连沾边的字眼都没有。
浪费一些时间,粉丝团长再也受不了,揪住我的裙子用力揉成一团:“别想轻易得到自由,但你得把答案吐出来!”
“那就试着从我嘴里撬出答案,或许你给我化个鼻青脸肿的妆也行。”我微微一笑,平静地直视前方丝毫不畏惧。
“花秋时!”
她愤恨地喊我的名字,我低低地望她一眼,随即移眼眺望上空,青翠的树叶与湛蓝的天空交相辉映。
“这个答案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但是我遵守游戏规则,除非你也遵守,我才和你玩。还有一个人是我的老师,可惜她逝世多年……”说到这,我的声音淡下来。
“真是够坏,你又在诅咒那位可怜的班主任老师了!”粉丝团长气急败坏道。
我立即大声驳斥:“不是的,他根本不能与我心中那位尊师同日而语,他是什么东西,就连替我的音乐老师看门都不配!!!!!!”
瞧见我激愤的模样,她的手一抖,很快又恢复镇静。
“你嚷什么,班主任老师若不是挨了你的打才不会重病卧床,你该想想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地自私可耻!”
“那么你们呢?名义上说他很孤单很可怜,统统打着替天行道的正义旗帜,所有怨气却是撒在我的身上,这样算不算大部分人欺凌少部分,你们的行为很光明正大?你们不是警察,无凭无据的隔三差五找我麻烦,我现在姑且忍气吞声背着嫌疑犯黑锅,你们试试被诬陷,尝一尝在别人冷漠目光下假装若无其事地生活!!倘若有一天真相大白,你们如何对待今天自己犯下的错误,那我是不是要反过来召集一大堆人天天责罚你们?!!!”
说完,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对,就是这些话一直压在心头很抑郁!我们是人,不是仇人,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地区,不应该到处结怨,人类有时候太肤浅,以为自己是万物之主可以任性妄为,其实他们仅仅是一粒渺小的沙尘而已。
“要是你们觉得暴力能够解决一切,那就展开吧,只要你们买得到后悔药!”我无畏地看着眼前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庞,静心等待。
树林幽静得除了风穿梭在林间的细声,什么也没有。
沉默半晌的粉丝团长缓缓舒展拳头,手移回身侧,噢,她居然放手了!我有些惊异却没有说话,她抬头注视我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跟在后头自动离开的粉丝们不解地询问道——
“团长,为什么不干下去,这样太便宜她了!!!!!”
“要干你自己去!”
“可是……至少给个说法啊,好不容易召来那么多人。还有,那两个答案是什么,她没有说啊。”
远处的粉丝团长扭眼望向唧唧喳喳的粉丝们,回头不在多说什么继续走着。
“团长,不能轻易放掉她啊~~~~~~”
“哪来那么多废话,别再说了!”
粉丝团长凶了几句,所有的声音一致消失了。
恍如一下子,树林里空了许多,现在只剩下孤零零吊在大树上的我,无人在意。
哎呀,起码先把我放下再离开方显潇洒~~~这里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动物,最好不要跳出狼柴虎豹,我不想当现代版的汉族白骨精~~~
“秋时,秋时!!”
熟悉的声音在树林中越传越近,是夏晴!我忙出声呼唤,她终于顺着我的声音找过来了。
瞧见我被吊在树上的情景,她脸都涨红了——
“那群仗势欺人的家伙,等着瞧,一定叫人狠狠修理他们!啊,可恨的登徒子!!”
口中不停念叨的夏晴忙得团团转,手无法解开绑在树干上的绳索,索性用牙齿咬。嘭咚,我从空中掉下来直接摔地面,还好不算太高,屁股稍微有点疼,其它地方无大碍。夏晴跑过来检查一番,解开绑住我双手的绳索,依然采用了同样的方式——咬。
“呸、呸~~”
她甩头冲地面吐了几口,我轻轻握住勒红的手腕,有些地方破了皮露出血口子。
“哎呀,受伤了,快让我瞧瞧!!”夏晴捧住我的双手紧锁眉头,“去医务室上点药,千万别感染了~~”
“我不想去,想在这里多呆会。”
虽然之前不知从哪冒出的超凡勇气驱赶一拨盛大人群,但是下一拨将会面临什么类型呢?万一是铁石心肠,并不像粉丝团长那么心软,而我不在幸运地处心积虑说服、打动他们,那么——死路一条!
看来心中落下了后遗症,迅速恢复不是太容易的事,我的心直到现在还噗通噗通地急跳,再这样下去,真的会疯掉住精神病院!!!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呆在这里。”
夏晴坐在身旁,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双手呵气,想让伤口更快结痂。我感动地看着她,心口有暖流经过。她抬起头来,我俩相视一笑,记不清楚多久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呆在一起,笑谈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并无条件地要求对方替自己保守秘密。
低矮的草尖吐出露珠,树林上空屡屡飞过扑扇翅膀的鸟儿,空气清甜纯净,温暖的阳光像一层漂亮的外衣披在身上。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干扰了我们的宁静世界,还没抬头看清楚,一个人狼狈地摔倒在面前,这张脸并不陌生——是之前离开的粉丝团长!她怎么又回来了???噢,她的身后站着一个人,眼神冰冷无比,面庞冷漠无情。
居然是弈溟推倒了粉丝团长!!!这个举动有些令人措手不及~~~他的脸色很难看,没人敢发问,除非想冻死在他的寒冷双目中。
“道歉。”
两个掷地有声的字从他口中落下,冥冥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强制。这一瞬间,我觉得他像是一个真正的**者,没人能够反抗,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
“对不起。”
带着一丝懊恼,粉丝团长低低埋下头,声音里饱含屈辱。
弈溟冷冷地注视她,待她回过头来为自己申辩也没有转变过任何神色。
“弈溟大人,我真的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她的话没说完,夏晴‘噔地’从地面站起,火冒三丈地指着她大怒道:“原来是你把秋时吊在树上,你怀的什么心,揣的什么意!!”
“我,我……”粉丝团长支支吾吾,脸色苍白至极。
“你是谁呀,为什么老找我们麻烦,我们有得罪你吗??就算你看不顺眼,也不能叫人活不下去呀,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懂这个道理吗,你懂吗!!”夏晴大声斥责道。
“又不是我一人针对她,全校没几个清闲的,全部怪我头上有点过分!”粉丝团长嗔怒。
全校,难道我成了**通缉犯?为什么大家如此对我,我真是一点立足之地都找不到了。
一直不吭声的弈溟冷冰冰地盯住粉丝团长,阴沉的面孔有些可怕——
“我要你今晚八点列出一张名单,上面必须囊括你知道的所有人名字,否则你将被列入黑名单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