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闻仙和张和杰两人皆是心思玲珑之辈,早就在附近人家借了凳子垫足,又占了“法坛”的近前位置,以便观看。不多时,只见一身宽袍大袖,须发飘飘,手持法剑的“唤蛇法师”任先生飘然而来。
任先生缓步上了高台,先是团团抱了一揖,朗声道:“各位乡亲,今日任某人开坛做法,治疗蛇伤,劳各位乡亲捧场,感谢不尽!只是法坛前面的朋友注意了,待会任某做法,不多时那条咬人之蛇便会由此而来,因此,乡亲们不可立于此处,以免毒蛇再次伤人。”他大手朝前一指,看热闹的闲汉们连忙躲避。
一个痴汉却笑道:“有任先生在此,那毒蛇再次伤人又有何妨?了不得任先生多医一下便是!”众人纷纷大笑。
任先生却暗自恼道:哪来的痴汉,当我出手救人不要钱的么?
当下也不多言,指挥两个徒弟将三牲摆好,撒上浮水,舞动令旗。任先生自己却在法坛上脚踏罡斗,手挥法剑,念念有词。只见得袍袖飞舞,眼花缭乱,一派高人风范。台下大姑娘小媳妇闲汉们纷纷喝彩。
其实这唤蛇之术,只需念动密咒,加以“引子”(即被蛇伤者的衣服毛发等)即可,任先生之所以布置法坛,大费周章,无非是搞得声势浩大人尽皆知,他好趁机多拿些钱财。
此时已近晌午,天气炎热,众人身上淌汗不止,却不愿离开,唯恐错过了过了一场好戏。
任先生念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忽地木剑一指,大喝一声:“兀那伤人毒蛇还不速速现身!”只听四周树丛见得法坛前方一片大草丛擦擦作响,须臾,一条三尺小黄蛇吐着信子,游将过来,不多时,游上了法坛。
“就是这条蛇!就是这条蛇咬了二胖哥!”一个孩童激动地大叫,众人纷纷上前围观,果见有蛇来,众人又是好一阵夸赞。
任先生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师傅曾有交代,唤蛇之法,未必次次都灵。当然,若是唤不来,他也准备了一套说法,诸如:“那蛇乃是大岚山十九峰土地座下巡山使者,你儿子冲撞了它,被咬了那是报应,命里该有此劫,奈何,奈何!”之类,或是施展手段弄来其他的蛇类,震慑一下浮王庄的人,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那黄蛇上了法坛,滴溜溜地游个不住,任先生只是不理,闭目念咒不休。李闻仙碰了碰身边翘长脖子观看的张和杰,问道:“不是说那蛇会衔来解药么?”张和杰头也不回道:“这我哪里知道!或许解药在蛇嘴巴里,还没有吐出来呢----啊!”一声尖叫,李闻仙顺势一看,任先生木剑一挥,竟是将黄蛇的蛇头斩了下来!那无头蛇曲兀自扭动不停,众多闲汉也是咦的一声。
浮王庄的两个清客早就得了吩咐,迅速将庄主的儿子,小名二胖的孩童抬了上来,挽起裤腿,露出蛇咬的伤口,那伤口已经黑得跟木炭也似,丝丝血水不断渗出。任先生捏住蛇头,贴在伤口处,大喝道:“毒蛇伤人,因缘自生。人为灵长,岂能妄伤?所吐毒液,归于自身。毒液既去,各自安生!”
那蛇头竟然慢慢张开蛇吻,一口咬在伤口处。后面人看不清倒也没啥,前排众人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蛇头咬住了伤口,竟用力允吸了起来,就如活转过来了一般。任先生的一个徒弟手忙脚乱地将一个小瓷罐,接在那蛇头下方,只见得丝丝黑水从蛇颈断口流下来,那孩童伤口的黑气却慢慢消散了。
过得片刻,任先生道:“好了,余毒已清了,再不碍事了。”却是伤口处黑气已经消散,肌肉呈现了正常的肤色,只是浮肿还一时未散。
浮王庄的庄主王金海闻言大喜,上前亲自抱起儿子,大声道:“多谢任先生妙手高义!请到庄内少歇!”又双手抱拳,团团作揖道:“各位乡亲,敝庄已备好了流水酒席,大家伙儿吃了饭再走!”
众闲汉闻言,都是轰然叫好!看热闹还能赚顿饭吃,特别是能吃到猪肉,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不由得一个个笑逐颜开,满口奉承。
法坛上,另一个清客道:“任先生,这死蛇怎么办?是烧是埋?”任先生对着王金海道:“王庄主,虽然这条蛇咬伤你儿子,但它现在已经抵命,还是着人埋了吧。”王金海笑道:“此事容易。阿寿,你便亲自去埋了它。哈哈!”原来另外一个清客却是唤作“阿寿”。
阿寿应了一声,便欲动手。
“这蛇却是埋不得。”忽有一个声音传来,声音沙哑,却清清晰晰传到众人耳中。
只见一个容貌苍古的清瘦老人,挽着发髻,扎着一只木攒,施施然走来。
“道士?”
任先生脸色一沉,还未出言。王金海已注意到了这道人,当下淡淡道:“敢问道长,这蛇为何埋不得?”
清瘦道长笑道:“若是一般的蛇,自然要深埋之,以免骨刺害人。然你可知这蛇的来历?”
任先生冷冷道:“这蛇有何来历?莫非竟还是龙种不成?”他唤蛇疗伤成功,正在享受众人崇拜敬佩的目光,暗爽不已之时,这清瘦道人的出现,让他极度不爽。
清瘦道人奇道:“你怎知它是龙种?----虽然不中,亦不远矣。你伤了此物性命,顷刻间大祸临头!”
李闻仙与张和杰两个,看了唤蛇,大感惊奇。正待回转之际,却恰好看见道士到来,李闻仙登时心中一动,识海中的“劫运天书”竟然震动了一下,一册古朴书卷徐徐卷开。
还是和以前一样,书卷半透明,大部分空白,卷首上有着古朴字迹:“劫运天书”
但在下面,却有着红字:
“触发性任务:拯救浮王庄(可拒绝)
任务奖励:阴功(未知数)
任务反噬:无”
不过一瞬间,在少年识海间的书卷又徐徐卷起,化为一个光点消失,似从不存在过。
“天书出任务了,拯救浮王庄?这是怎么回事?”李闻仙心中一惊,“劫运天书”十多年未曾有过异动,不想今日就出了个难题!
“没有反噬?难道天书劫后重生,打磨性灵,圆融灵觉,升级了?不管如何,这个机会我一定要抓住!”
定定神,对张和杰说着:“张兄,你我且莫走。去看看那道士前来,又是为何?”张和杰巴不得留下看热闹,自是应允。当下二人朝着道人走近了些。
只见任先生仰天大笑,道:“这条小蛇竟是龙种?那你便是海外仙山的神仙了!失敬失敬!老神仙,您请指教,这蛇该如何处理?亦或是,您老想用这条蛇,打个牙祭?”他见老道士大言炎炎,心中气急,言语间暗暗讥讽。
清瘦道人摸着长须道:“老道虽然道行浅薄,神仙二字,却也勉强当得起的。”这一下,浮王庄的庄主、附近的闲汉都笑将起来。
王金海却是大感失望,他也曾行走江湖,多见招摇撞骗之人,当下摇摇头,心道:“此人竟然自称神仙,装神弄鬼、大言炎炎,多半是要骗人钱财。可惜来了我浮王庄,却是找错了地方。”一边想,一边对阿寿使了个眼色,也不多言,却抱着儿子径自入庄了。阿寿上前道:“道长!今日任先生救了我们少庄主的性命,乃是个大喜的日子。我等且莫说闲话,先进庄内坐席,大家伙儿吃个肚儿圆如何?”
清瘦道人淡淡道:“你们伤了大岚山蛇王的后裔,还想着吃饭?依老道看,这大喜的日子,嘿嘿,怕是马上要变作大悲了。”此言一出,人人都是变色。
任先生怒道:“好你个招摇撞骗的破道士!妖言惑众恬不知耻!这条小蛇普通之极,是甚么蛇王后裔?我师从苗疆蛇门十多年,捕蛇疗伤无数,便是有蛇王前来,老子也照样降服了!”他一怒之下,便顾不得形象,自称也变成了“老子”。
周围众多闲汉,早就饥肠辘辘,而任先生等人不入席就开不了饭,一个个老大不耐烦,因对方又是一个破落道士,早就有了轻视之心。纷纷出言道:“道长!你要吃饭便入席,王庄主大方,少不了你一份程仪。何必出此危言,惊吓我等!”“任先生在此,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蛇王?”“蛇王来了更好,洗剥干净了,炖一锅蛇羹!”更有性急的,催促道:“任先生快请入席吧,理这疯疯癫癫的道士作甚?”
任先生冷笑数声,一抖袍袖,两个徒弟随后,众闲汉拥簇着,昂然而去。不多时又有庄客来请道人入席,道人却是不动,那人便自去了。一时间,热闹的大晒坪,顷刻间变得干干净净。便是那条死去的小蛇,更是无人去管了。
清瘦道人摇头叹息道:“老道一片好意,奈何无人肯听,只怕也是天数。可怜这一庄山民,竟要葬身蛇腹!”言罢,转身便欲自去。
“道长,还请留步。”
却是李闻仙在一旁暗中观察,眼见道士形貌古怪,虽然一路行来略有风尘之色,却在这般炎热天气之中,滴汗不生,知其必是异人,加上得了天书提示,因此对那“蛇王”之说不由得信了几分。
有分教:
生死存亡不自知,大祸临头只顾吃。
满座江湖豪侠客,不及冷眼一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