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的生意,因大宗师的对联和诗文,很是火爆,让店小二和掌柜的都忙得跟陀螺也似。
不少客人都到望江楼,喝上一蛊酒,品一品对联和诗文。
一个身着华服,头戴金冠,腰佩美玉,手持折扇的青年公子,点了一大桌子菜,两壶酒,就在二楼窗边,自斟自饮。
半响,菜没动几筷子,酒堪堪饮尽。青年公子拍拍手:“小二!”
二楼跑堂的店小二连忙过去招呼:“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华服青年掏出一锭大银,扔在桌上,“酒菜钱可够?”
店小二点头哈腰,“够了够了,还有富余的。”
华服青年冷冷一笑,“多得都赏你,只要你跟我说一些消息!”
饭菜加上酒钱不过三五两,而一锭大银足有十两,这五两银子几乎是半年工钱,店小二连忙答应:“公子要打听什么消息?不瞒公子,鄙店乃是县城消息最为灵通之地。”
华服青年对店小二的态度很是满意,“你们这一带,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儿,稀奇事儿,或者奇怪的人物经过?”
“我们这一带的新鲜事儿么,有的有的,且听小的慢慢道来……”店小二董小郎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没有之一,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动动嘴皮子,说了几个本县最新的消息,白白赚了五两银子。
紧紧地攥着银子,董小郎直欲放声长啸,当小二果然是一门有前途的职业啊。
不过他给的消息,倒也齐全,从数月前的码头工人失踪,昌河忽然涨水何家小儿离奇溺毙,县尊大人捣毁某村桑娘娘神像,猎人老王布陷阱反陷了自己,某某大户家住宅不靖,浮王村的蛇祸,神童李闻仙,桐子坳土地害人被砸庙……
“那浮王庄也是否极泰来,虽然伤了七八人,无数牲畜,却得了老神仙指点,以一头蛇王尸体镇压风水,日后兴旺是不必说的了。还杀死了两头大蛇,每头怕不有百八十斤!弊店也收购了一些蛇肉,用烈酒泡着,等闲人是吃不起的了,公子要不要尝尝?咦,公子!公子!”
说话间,华服青年忽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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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兄慢走!恕小弟不远送!”茂林村口,李闻仙对着一个儒服青年挥手作别。
“贤弟不必远送。日后有暇一定要来我三荣庄,愚兄带你去看栖霞山美景!”尹姓青年笑道,挥挥手,上了马车。
李闻仙出名后,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让他不厌其烦。
最后还是李善常发了话,以闭门读书为名,概不见客,才让他得了个清净。然这个尹姓青年乃是从临县武邑县三荣庄远道而来,情致殷殷,倒也不好拒之门外。
相见之下,一番对答,发现这尹志平谈吐不俗,经义纯熟,更难得的是此人虽然实诚,却并非寻章摘句的迂腐之人,更有一股寻常书生没有的豪爽大气,中秀才后立志要“行万里路,阅人无数”,听到李闻仙的名声,便前来拜访。
还有一个小插曲:初见时,相互报上名字,李闻仙却无端一笑:“志平、志平,好熟悉的名字,你的小龙女呢!”
尹志平大感奇怪:“闻仙贤弟可以对愚兄的名字发笑?家祖以为男儿当志向远大,因此取了齐家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平’字,如是而已。”
他却是不知道,这个名字对李闻仙的意义。无尽星空,家在何处?穿越者的孤独,凡是有一点能够引起“故乡”思绪的,哪怕是一个名字,也足以让人心神激荡。哪怕他已经堪堪达到“心气合一,不只有我”的入静大圆满境界。
在李家逗留二日,两人颇为投契,便如相交多年的朋友一般。因李闻仙要攻读诗书,尹志平不便多留,于是告辞而去。
送走尹志平,李闻仙又回到小院,嗯,又要开始读书了。
读书加修炼,是李闻仙目前的幸福生活方式。
读一会儿书,修炼一会儿,也说不清楚哪个是“劳”,哪个是“逸”。
自从修炼日深,心智愈发清明,记忆力、理解能力、思维能力猛增,读书更是得心应手。
“腹有诗书气自华”,读的书多,气质也愈发清雅。
前来说媒作保的人也多了起来。便是黄氏也打趣:“仙儿,你比你爹俊多了!娘可要给你挑一门好媳妇儿!”话虽然如此,但黄氏清楚,自己儿子的婚姻,恐怕她也是做不了主的。
时已六月,天气酷热难当。黄氏心疼儿子,又送来酸梅汤解暑。略说几句,黄氏便又回返了。
自从入静境圆满,这暑气,便不能侵扰了。不过,酸梅汤还是蛮好喝的。
酸中带甜,余味悠长。
放下碗,却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院门是关着的,也不知这个人怎么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此人身着华服,神色间带有淡淡的倨傲,也不怎么掩饰自己的行踪,折扇抖动,斜看了一眼:“你就是李闻仙?”
不知为何,一看到此人,李闻仙忽然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华服青年的注视,便如毒蛇的窥伺一般,让他极不舒服。
平复下心情,李闻仙拱手道:“我就是李闻仙。不知阁下是?”
“我的名字,你却是没有必要知道。”华服青年淡淡地道,一副“你不过是蝼蚁”的表情,“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声音转冷:“你可知天河真人去向?”
李闻仙摇头,“不知。”
“嗯,不知?”一股压力当空罩下,滚滚而来,比之前几日被土地公扼喉的窒息更甚。李闻仙只觉得有千斤之担压在肩上,全身骨骼吱吱作响。
“你跟天河真人是何关系?”
“我与天河真人萍水相逢,他见我体弱,送与我一枚蛇胆。”李闻仙竭尽全力顶住压力,说话之间语气高度的冷静,来人明显不是个善茬,必须要冷静对待,如果一失态那只怕有杀身大祸。
“萍水相逢,嘿嘿,天河老道倒是大方。”华服青年冷冷一笑,向前一步,盯着李闻仙:“你师承何门何派?”
“我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无门无派你能修炼到入静大圆满?你当我华剑萧是三岁小儿!”
华服青年手中折扇一收,拍的打在李闻仙肩头,劲道奇大,把李闻仙打得一跌,内脏震动,几欲吐血。
李闻仙站起来,目光冰冷:“原来你叫华剑萧。”
“不错。我便是仙道第一宗化仙宗真传弟子华剑萧!”华剑萧眼神一寒,“怎么,莫非你是不服,还想报仇?”眼中杀机骤现。
他幼年乃一个乞儿,衣食无着,后来被化仙宗尧药山长老看中,收为弟子。修道三十年,已是修炼第三境“明灯境”的境界,神魂坚韧壮大,耀夜如昼。只差一步,便能成就金丹,乃是仙道之中最为出类拔萃的青年俊彦之一。
只是一件,他幼时贫贱,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对此讳莫如深,因此喜华服、好美食,出手豪奢,在仙道之中,也小有名声。不过若是旁人在他面前在提起了“乞讨”“贫寒”“施舍”之类的词眼,他便当场翻脸发作,杀人如宰鸡。仗着师门强盛,行事肆无忌惮。
两年前,他在洛阳城“万花楼”大宴宾客,因万花楼头牌姑娘犯了他的忌讳,他便将万花楼上上下下,老鸨姑娘,龟公保镖,杀了个干干净净!
事后,仙道正宗还认为他杀的好,“妓院藏污纳垢之地,**水性杨花之人,该杀!该杀!”
数月前,他得了门中长老启示,到大岚山一带“撞仙缘”,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只是天机晦涩,大岚山山脉绵延数千里,涉及数州几十县,找了几月也不曾找到。
偶然在酒楼听得天河真人的消息,便来探个究竟。
其实他也知道,天河真人高深莫测,虽然被封印了修为,但仍是当世数十位元神大能之一,不容小视。高人行事,非是一般人能够揣度,又岂能轻易让人知晓了去?出来打探,不过是抱着万一之念,企图略有蛛丝马迹所得罢了。
今日见到李闻仙,持卷读书,神态从容,不知怎地,一见便心生憎恶。
此刻,李闻仙不过眼中蝼蚁,还想着反抗、报复?简直反了大天!
“华剑萧,你是大派弟子。今日打我辱我,我无话可说,因为你比我力量强大。我是练气几层?你是练气几层?”
“我也不怕说与你听,我李闻仙确实无门无派,苦苦央求天河真人,他也只赐我一道入门的口诀。”李闻仙目光炯炯,“此时谈报仇,却未免可笑。”
“但你要问我服不服,”李闻仙咬着牙,“我便明告诉你,我李闻仙此生,还不知道服字怎么写!”他知道今天事情很难善了,但华剑萧打他辱他,还要让他低头,这又如何可能?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前生荒唐,留下了太多遗憾。风水师看似风光,仍免不了在一些大腹便便、财大气粗的老板、公子哥面前卑躬屈膝,讨好卖乖。多少次委屈自己,强颜欢笑?
得了旷世机缘,重生此界。你再是个人物,也不能折服我本心。
便是天塌下来,也折不弯他的脊梁!
“我与天河真人有约,你打死了我,他自然会替我报仇。”
“黄泉路上有你这个仙道大派的弟子作伴,想来也不寂寞!”
“哈哈哈哈”华剑萧没有想到,李闻仙居然有这般勇气,在他的压力下居然能够款款而谈。“我本想一巴掌打死你,不料你还有几分风骨,倒让我不想杀你了。你是说我以大欺小,便是又如何?嘿嘿,弱肉强食,本就是修仙路上的规则!”
“你再次提起天河真人,以为我会顾忌他而不敢杀你么?大错特错!我化仙宗乃是仙道魁首,有七名元神大能,而天河真人的终南山云间派,却仅有他一名元神,还被封印了!”
“今日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打你辱你,是因为我比你强大,仅此而已。哈哈哈哈!”
“只要足够强大,便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你蚂蚁一般的小人物,居然还想和我换命?真是可笑!等你练到大道金丹,再来灵禺山找我罢!只怕你永远都不会懂什么叫做大道金丹!”
“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让你尝够弱小的滋味!”华剑萧左手前伸,顿时之间李闻仙就被一股大力笼罩住,全身四肢百骸好像被捆绑住一般,动弹不得!再一挥,李闻仙便如提线木偶,摔向院墙,砰的一声,又倒在地上。
华剑萧咂咂嘴,志得意满,大笑而去。
李闻仙倒在地上,全身骨骼无一处不痛,嘴里流出血来,鲜血在青石板上蜿蜒,渐渐地,沾染到了腰间的“隋珠”。
一阵青光闪过,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