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柱的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又给纪舒跪了下来,“大仙饶命,小妖不是有意测试大仙。”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纪舒嘴角继续挂着嘴角那一抹冷笑。陈大柱听着这句话心里稍安。
“你确实不是故意的,只是存心的。”
纪舒此句话一出,陈大柱那三魂六魄至少飞了一半,嘴巴哆哆嗦嗦,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四狗先前确实被小乞丐从地上弹起如诈尸状的样子吓跑,但是跑了一半,见陈大柱没跟上来,又抬头看着正午天空挂着的日头,心想就算那叫花子诈尸,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吧。没听说过大太阳底下,闹鬼的。自己确实胆子忒小了。回头一定要被陈大柱取笑。于是他深深喘了几口气,抖了抖还在颤抖着的小腿肚。又跑了回去。
他倒要看看那小叫花子,闹的什么邪。
七月流火,在太阳炙烤下的正午,街头根本没几个人,除了那滚烫的热风,和让人烦躁知了的鸣叫。好似整个世界都是如此安静。
所以就算他鼓足胆子,就算他知道这是大白天,还是午时,不可能有鬼。但是他还是极为小心,挨着墙角,迈着小碎步,蹚了过去。
到了米行和布庄隔墙的夹角处,他探出半个脑袋,一双小三角眼,朝隔墙里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他竟看见平日里说话底气十足,吼一嗓子整条街都能震三震的陈大柱,居然跪在那诈尸的小乞丐跟前,头如捣蒜。再说那小乞丐,滑稽的鸡窝头,流火的天气穿着的露着棉絮,脏的发亮的棉袍,但是整个人居然站的笔直。全然没有一个专业乞丐点头哈腰,卑微卑贱的模样。
李四狗看着乞丐的站姿,想了想,不对,光说笔直还不能完全形容这个乞丐的姿势。应该说有一种居高临下,昂首挺胸的姿态。有点像他见过的官爷。好像只有当官的才会这样站。
李四狗缩回了脑袋,大口大口的喘了气,又拍了拍胸口,妈呀,今天真的遇到鬼了?陈大柱定然中邪了。
这时候他突然听见,小乞丐开始说话,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但是字字句句还是十分清晰的传入李四狗的耳中。
“你那一句话,无非是试探我。你一定在想,我都脏成这样,怎么会将吃放在洗澡前面。你一定开始疑惑我是不是凡人,因为我一定是饿极了,才会犯这样的错误。我识破你,也许只是个巧合。你知道你这叫什么?”
陈大柱微微仰头,看了纪舒。
“这叫给你一个梯子你就爬,给你挖个坑你就跳。三师叔说的一点不错,枫溪谷出来的都是一群猪脑子。”
陈大柱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当然他也不全想为自己辩解。好吧,可能在这位仙人面前自己着实蠢笨了一些,但是不代表枫溪谷里他的同类都和他一样。
想到这,陈大柱闷着气说,“骂人可以但是不能牵连我族人。不错,我可能是打不过你,但是请你收回刚刚你说的话,否则就算我死了,也要和你打一架。”
纪舒往陈大柱面前走了一步,仅仅只是小小的一步。陈大柱的身子居然不受控的往后缩了一缩。
纪舒冷漠的目光凝视而问,“你确定?”
陈大柱看着小乞丐的嘲笑的眼神,冷酷的嘴角,咽了一口水,“我——我——我只是请你收回刚刚那句话。没错,我确实有些笨。”
纪舒微微颔首,“那好,我也承认枫溪谷也不全是猪脑子。我要洗澡,另外需要吃东西。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的姿态相当的高,对陈大柱来说,似乎是一种怜悯,一种白云对污泥怜悯。
陈大柱长长喘了一口气,心想,我还敢有什么问题,这小乞丐看上去是个少年,既能看破他真身,也不知道是修了几千年的老道。想活命,还是放弃自己那些小心思。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给您老人家准备吃的准备洗澡。”
纪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再给我准备一套干净的衣裳,一些银钱。”
“好好好。老人家青随我来。”
在墙角蹲着的李四狗眼珠子已经瞪出眼眶,下巴也砸到脚面子的表情中,陈大柱像是供神一样将那又脏又臭的小乞丐请回了自己家。
走了老远,李四狗才跟着后面问一句,“大柱哥,你铺子不管啦?”
远远就听见陈大柱吼了一嗓子,“去******,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管了。”
听了陈大柱这一嗓子,纪舒那绷紧的神情,微微一笑。这只妖,确实有趣。他的一只手始终塞在棉袍里。没有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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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京都云瑞城。皇宫,摘星台。一个穿着道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双手负后站在距离地面二十来丈的摘星台平台之上。
楚国虽在九州大陆的偏北方,但是七月流火的天气,同样让这里的百姓暑热难当。在平地上的老百姓感觉不到一丝微风,只会觉得今天是个让人难以忍受酷热的夏日。可是在二十来丈的摘星台上,风吹云卷云舒,虽然烈阳依旧,但风吹云起,男子身着道袍衣袂随着风儿起伏,越发显得此人仙风道骨,绝世傲立。
他似乎一点也感受不到烈日的炙烤。整个好像完全不在这片天空下。他只是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与周围的环境完全无关。
他的目光一直遥望着南方某个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了此处,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何站在此处。楚国的国君来过,长公主来过,国相来过,道门十二位门派掌教来过。他们都问了这道袍男子相同的问题,“您看到了什么?”
没有人得到答案。
他就如这世上一棵常青的松柏,本就应该树立在此处一样。就如他这些年,做任何事,在天下人来看,就是天旨。就是理所应该。没有人会质疑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在天下人看来,他就是天。
天下皇族为天子,但是他是天。
一个穿着天青色布袍,颀长身材的年轻男子缓缓从摘星台的台阶走上平台,他步伐看上去非常缓慢,但是似乎只是迈了两三步,就已经横穿五十丈宽的摘星台,站到了道袍男子的身边。
“已经一月有余,师傅您到底在南方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