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庆的书房坐落在这座豪奢府邸中心的一座,看似不起眼的院子里。既然是书房,园中景致自然清雅幽静。松柏翠竹,白玉灯台,该有的自然必不可少。
可是这一派幽雅景象里,却深深的被几个黑衣持刀的护卫所破坏。
以孙庆的地位,书房门口一共站着八个护卫,其实并不多。只是这些护卫的浑身杀意森然,眼睛的透出的凶戾,浑身散发着的死意,那是不知道从多少是血海尸山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结果。
这几个护卫对于刺杀,对于刺客,对于杀戮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事。刺客们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再以各种方式将刺客斩杀。
这就好像每个人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上茅房一样,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今夜,他们并没有事先得到告知,可能会有刺客杀来。
而浑身透露出的肆意的杀意与凛然,并不是他们的刻意为之,一切都是再自然不过的显露。
再说,已经把杀刺客当成日常事来看,今夜有没有刺客,来与不来,似乎对他么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
无非就是个“杀”字。
世上万事万物,从未听说有永恒不变的说法。就算是刺客,那也分高矮胖瘦,也分手拿的武器是刀枪棍棒,又或者出现的方式千奇百怪。
可是,正当这几个孙庆贴身卫士,可以预料到所有刺客出现的方式,就在这平静,静谧初秋的夜色中,出现了一幕让他们今生再也无法遗忘的刺客。
因为这名刺客出现的方式太过诡异。
为何称之为诡异,只是因为这名刺客,是迈着大步,挺着腰板,闲庭信步就这样一步步的走到了他们眼前。
虽然这名刺客头上,戴着一个可笑的黑布套子。虽然从这黑布套子里,只透出刺客的眼睛。
另外,这名刺客的一条手臂好像是残废始终揣在胸襟里。当然身经百战的他们,第一时间判断出,刺客那条揣在衣襟里的手,一定紧紧握住一样东西。
“站住。”一名黑衣侍卫,缓缓抽出了带着森森寒意,雪亮的长刀,指向纪舒。
此时的纪舒已经站在了,应该是整个国公府守卫最为严密的书房小院里。
之前的路,他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哪怕当他一只脚迈入小院的时候,哪怕那八位侍卫那已经将他看成死人的目光。他们都没有阻止自己的脚步。
直到他一路走到院落的中央,距离那灯火通明的两层书房只有不足十丈的距离。终于有一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纪舒微微抬头,因为那个人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十分高大,他必须仰头才能看见那人的脸。
“你们既在等我,又为何让我站住?”纪舒的声音有些沉闷,从脑袋罩着的布套里发出。
这时,从拦住纪舒去路的侍卫身后,又走出一人,“不管你是谁,不关你是谁的人,我都要告诉你,你真的高看了自己。”
纪舒道,微微颔首,语气略带沉吟,“或许吧。”
那人道:“拿出你的武器,像一名战士一样死去。”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那人微微瞪眼。
“我不是战士,为什么要像战士一样去死,再说,我也没打算自己要死。”
那人开始笑,那是一种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一边笑,一边往后退,而另外几个黑衣侍卫,却是慢慢围了过来,围成一个圈,而纪舒则是这个圈里的中心点。
那开始和纪舒说话的人已经退到书房门外的台阶上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看着纪舒,这么多年杀戮的直觉告诉他,今天来的这小子,和平常那些刺客不太一样,于是他终于开口问,“你叫什么?”
纪舒并没有开口回答,而是反问,“请问,你叫什么?”
那黑衣大汉道:“我叫张雪原。现在请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纪舒突然笑了。那并不是微笑,而是笑呵呵笑出了声。
张雪原问,“我问你的姓名,是件很好笑的事?”
“我只是在笑,我在府中住了这些天日子,终于有人开口问我叫什么。可能我在你们眼里,根本不值得知晓我的名字。”
张雪原道:“确实。你的名字对我们无关重要,今夜你来,就是送死。对于一个死人,姓名又有什么意义?”
“那你又为何问我姓名?”
“因为你值得我知道你的名字。”
纪舒可以不回答,可是张雪原说的对。反正今夜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他死,一个是这里的全死,他隐藏姓名也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突然觉得自己那笨拙的黑布套子,也同样显得毫无意义。
他一抬手,将布套子取下,对张雪原朗然一笑,明亮如星的眼睛,雪白整齐的牙齿,“我姓纪,单名一个舒。我叫纪舒。”
“纪舒?”四平八稳坐在书房里喝茶的孙庆低声默念了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他一招手,屋中侍奉的两位仆人走上前来,“这个名字你听过吗?”
那仆人叹了口气,只淡淡说了四个字,“青州纪氏。”
孙庆恍然,表情依旧平静,“这么说,前几天的事也是这小子做的。只是那帮子没用的废物找了只替罪羊。”
仆人道:“很有可能。”
孙庆冷笑:“不是说只跑了个姑娘,全家男丁尸首都一一查验过。这个人难道是诈尸来报仇的?”
仆人低头不语。
孙庆将手中的茶盅往桌上一放,“废物,一群废物。”
书房里的对话没有再继续。
外面的张雪原对纪舒道:“你年纪小小,有这般胆色,确属不易。只可惜,今晚你必须要死。”
纪舒道:“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死。”
将纪舒围成圈的八名护卫其中一名明显不耐烦对张雪原道:“老大,你今晚话太多了。”
另外几个人同时点头,表示同意。
张雪原道:“你们懂什么,你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有胆子混入国公府,刺杀国公?”
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对了眼色。均摇了摇头。一人的脸色有些为难,“那老大,我们不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