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驴仙客到酒家,为赏江湄好杏花。
山佃驮柴去换酒,邻翁陪坐来捞虾。
刀剑似梦浪淘沙,不问初春与末夏。
他人忽问痴颠处,我自半步笑天涯。
姬如烟最初的记忆停留在杏花村外的小溪边,四岁的自己趴在父亲大腿上看他钓鱼,而母亲则在不远处洗衣服,三十多公分长的捣衣杵敲起一串串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现在的姬如烟经常觉得,那时的自己应该是幸福的吧,双亲肯定也是幸福的。
在她的认知中,父母都是地道的农村人,杏花村就是她家世代扎根的地方。
“如烟,爹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爹,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爻兕山,爹爹以前住的地方。”
“哪里好玩吗?”
“当然了,你那个音音姐姐和你一般大,她可以带你这个丫头一起玩。”
“那娘呢?”
“你娘带离儿去丹阳看望爹爹的一个故人。然后呢,爹带着你去爻兕山。”
“爹,那我们还回来么?”
“肯定啦,这里是我们的家。”姬连邕用他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抚着姬如烟的头发,另一只手却被姬如烟拽住,她在数骨节玩儿。
阳光有些刺眼,姬连邕抬头望了望远方。
“来,如烟,叫师叔。”姬连邕拉着姬如烟的手,指着正位上坐着的邰逸人,她有些局促。
“如烟,来,师叔抱抱。”邰逸人招手。
相比他的锦衣华服,姬连邕父女俩看着格外寒酸,姬如烟往后躲了躲。
“哈哈,师兄,当时叫你留在水寒宫你不同意,你看,如烟都长这么大了我还没见过,这可是你的不是啊。”
“当时不是想着退隐山林和你嫂子过点清静日子嘛。”
“那你们这次可要多待些日子。”
“额我恐怕不行,如烟我就留下了,望师弟帮我照看些日子。”姬连邕正要接着说,一个明丽的小丫头却闯了进来。
“音音,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呢?”邰逸人赶紧喝住。
“爹,我听姑姑说师伯一家过来了,还带来了个妹妹。”邰音音眨吧着她那双大眼睛,气喘吁吁的盯着邰逸人。
“喏,师伯就坐你旁边呢。”邰逸人朝姬连邕俩父女努努嘴。
邰音音立马调转身,笑着跳到姬连邕身边,“你就是师伯?”她踮起脚尖去摸姬连邕耳边的白发,“师伯,你老了么?”
“你才老了呢!”姬如烟立马回嘴。
两人的对话不禁让姬连邕和邰逸人哈哈大笑。
“你就是如烟妹妹?”邰音音去拉姬如烟的手。
“嗯。”
“走,我带你去玩儿吧。”
姬如烟望着姬连邕,见他点头,便和邰音音手拉手跑出去了。
姬如烟再见姬连邕已是十天之后,她被留在爻兕山,每天除了陪邰音音玩儿就等着邰逸人教她练功。
姬连邕捂着前胸的伤口,血还是止不住的冒出来,他怕吓着姬如烟。
“爹,你怎么了?”姬如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父亲,吓得大哭了起来。
“爹没事。”姬连邕笑着摸了摸姬如烟的头,他快坚持不住了。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邰逸人从屋里急忙赶出来,扶着姬连邕到前厅坐下。
“如烟,你去找音音姐姐玩,爹爹等会儿叫你。”
“不,我不去。”
“快去。”姬连邕佯装愤怒,声音极度嘶哑。
“去吧,如烟,师叔在这儿呢,你爹会没事。”
姬如烟尽管很不愿,但还是拖着脚步去找邰音音,一路哭声不断。
“师兄,到榻上,我帮你看看。”他要帮他运功疗伤。
水寒宫自有一套内功心法,从命门穴开始,气血游走任督二脉,再连通另外十二经脉,如此一周天再循环运转……
邰逸人撕下姬连邕前襟,他先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然后才坐在姬连邕身后,开始运功疗伤。他不能让姬连邕死,至少现在不能。
这次疗伤整整一个时辰,几乎花了邰逸人半成功力,但也只能把姬连邕治个大好。
“师弟,谢谢你了。”姬连邕长吐一口浊气。
“师兄,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你还记得师父临走时给我的那个盒子吗?”
“记得,当时师兄你执意离开爻兕山,师父就把水寒令给了我。”
“对,师父却给了我一个小锦盒。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他老人家却是闭了眼。”
“为师父的离开,师娘却是难过了好几年。”
“嗯,后来师娘给我来信说,那锦盒里装的是墨水心。我却一直把它当耳坠给你嫂子戴着。”姬连邕叹了口气,“师娘说此物最是灵性,可大易小,大可镇土,小过珍珠,还最是锋利,特别能涤经洗灵,对调养体质最是重要。”
“原来如此。”邰逸人很认真的听着。
“如此宝物在我手里可是糟蹋了呀,后来我就直接让你嫂子收着了。你说名利在我们眼中不就是过眼云烟吗?可是,这要放到江湖上,那又是一番风雨了。”
“那是。”
“我都退了快十年了,前不久却收到一封战书。你说,人都找到我杏花村去了,我能不出来么?”
“嗯,亏得你先让嫂子带着离儿去了五凤城,否则就你今天这个样子,肯定得鸡飞狗跳了。”
“那日,我按约定去逍心洞,没想一路上全遇到些卑鄙小人。也不知他们哪儿来的消息,尽是找我讨要墨水心的。”
“那师兄回来这个样子,只怕墨水心已经……”
“哈哈,就千月那个匹夫,怎能想到我把墨水心放衣领处当纽扣呢。”
“是嘛。”
“唉师兄这么多年不动武还是生疏了呀,已不是他的对手。”姬连邕甚感恍惚,当年的“半步笑天涯”早已无昔日风度,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当初的手下败将一般,在别人的掌下求生。
邰逸人倒了一杯茶,端上前递给姬连邕,姬连邕接过,杯沿刚碰到嘴唇,忽觉一阵压力袭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邰逸人把食指长的狼牙棒从姬连邕的百汇穴震出来,狼牙棒一如既往的干净纯白,可姬连邕头顶却慢慢沁出白中带红的脑浆。
他避过地上的碎瓷片,把姬连邕睁得老圆的眼睛抹下来,“师兄,你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