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风终于走出了黑门山谷底。
天是黑的,夜色已深。
满天的星光挂于苍穹,一阵阵风吹来,春日里的山风,不仅带着寒气,也带着各色花香。
易风就站在星光下,站在刀切般的绝壁上。
四周雾气缭绕,红缨绯翠,他望着满天星光,再望着脚下黝黑的谷底,心里不禁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要何时,才能让天爷爷他们也站在这里,仰望这璀璨星空?
易风不知道,他满头黑发随风而舞,似已看的出神,直等到一阵枭鸣,才骤然握紧拳头,昂首、挺胸,纵身跃下。
黑门山,地势层叠。
易风所在处,是丛山半腰。
四周,到处是峭壁陡峰。
密林,植被繁盛,非旦阴寒潮湿,更绝无人迹,参天的高木,灌枝横纵,草木交错间根本就没有路。
易风倒也不需要路,他也未动用法术,只展开身法,整个人便似化作只轻燕,足尖在草尖枝头一点,人便向前十数丈。
星光璀璨。
飞掠在树藤林间,不断有呜咽兽吼,凌厉怪声。偶有黑影快速移动,枝叶间露出道道幽光。丛林里的深夜,无疑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危险,也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恐怖。
易风害怕么,害怕才怪!
他脸上闪动着兴奋的光,时而跳到树尖,拎一拎上面吱吱惊恐的猴子,时而跃上藤蔓,采摘上面通红的花果。
十六年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易风对谷外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他走走停停,向着东方而去,一路上,也不知敲破了多少凶兽的脑袋,踩死了多少毒虫毒蛇,又偷吃了多少鸟蛋花果。
易风委实从未像今天这么稀奇过,瞧见什么都要去看一看,摸一摸。
那各色花果野兽,黑门山谷底虽也会有,但此刻看待的心情却已完全不一样了。
星光下。
易风悠然向前,等到密林开始变得稀疏,土地也开始变得贫瘠,黑门山终于到了尽头。
山外,是平原,平原尽头,却又是山。
景象也跟着地势完全变了。
与黑门山的茂盛相比,山外的平原却实在荒芜,那横戈连绵的土地,已几乎完全的风化,莫说植被,就连野草,也只稀稀拉拉的长着,更多的地方,是砂石黄土。
山里山外,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刀,辟成了两个天地。
易风注视着眼前景色,他注视了很久,然后他走了出去,走入了平原,走到了灰黯的苍穹下。
前方,是一个陌生而崭新的世界。
夜色仍在,易风的双睦却已亮如星辰。
他大步往前,一刻都没有回头!一点都没有犹豫!
有河,自北向南流淌。
这本应壮阔的河道,此时却几乎已要干涸了,河水有限的聚集在一起,黎明将至,不时有猎手与猎物徘徊寻饮。
易风就沿着河道南下,一路哼着小曲,愉快的很。
河床蜿蜒,如匍匐的巨龙,横躺在平原上,穿过冰冷干燥的土地,走过山丘,最后扎进平原尽头的山峰消失不见。
沿途有太多的猛兽,发现了易风的存在。但没有一头敢冲上去,与生俱来的敏锐,让它们警觉到那不是猎物,而是猎手。
易风并未走太久就到了河床尽头。
河道已扎入了山体,狭小的空间根本无法容人通过,要继续往前,只得登山。
易风抬头望了望,山虽不高,却也有近乎百丈,徒峭异常,从下往上看,根本瞧不见一丁点的植被,整个山体,几乎全是由一块块巨大而光秃的岩石堆积起来的,这些巨石常年被风雨敲打,表面有着一道道凹痕凸起,非但锋利割人,落脚时,稍一用力,就会龟裂碎开,极度危险。
要想越过这样一座秃山,显然绝非易事。
就是易风,只凭着身法技巧,也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穿顶而过。
山的另一头,环境变得更为凶险恶劣。
无边无际的荒漠,根本看不到头,刺人的风沙呼啸不停,崎岖的地势,一堆堆的低矮山丘,已几乎要被侵蚀成空,龟裂干燥的地面,立着几跺枯死的树干,只有生命力最为倔强的灌木零星散落着,一望无尽的冷黄,稍微看久一些,眼睛就迷失其中,方向,也几乎要分不清了。
易风伫足瞧了一阵,这片荒漠,已几乎可说是一片死地。莫说人,就连动物,也绝不愿踏入此处一步。
但瞧着瞧着,他嘴角突然已带上笑意。
就在这绝无人迹的死地,他竟远远瞧见了五名骑士,五个人六匹马,马是良驹,人也高大,裹着厚厚的防风帽,自东南向西北方向急奔。不仅速度极快,而且方向明确,似是对这一带地形熟悉的很。
这些骑士显非常人。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不是一般人,黑门山虎跃岭上的青龙寨,从来就没有一般人,只有土匪、强盗,狠人、恶人。
他们犯下的血案不计其数,人们背地里骂他们是魔鬼,畜牲。
但他们自己却从来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自己一个个都是好汉。
绿林好汉!
易风自然不会知道他们的身份,而就算知道了,也绝不会在意。他瞧着那些骑士,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然后身形一闪,已化作一片残影,消失在了原地。
但这批绿林好汉的老大,屠老虎,就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
做为青龙寨的八大金刚之一,以往此时,他本应光着膀子躺在老窝的竹藤椅上,舒舒服服的享受着三名处子少女的爱抚。
可现在,他却要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跋涉在这么恶劣的荒漠中,原因只不过因为他们的寨主钟老大看上了一名女人,而这名女人,正好想尝一尝虎跃岭的独有特产-花边果。
一想到自己跋涉数百里地,只为去给个婊*子送吃的,纵然这是钟老大的命令,屠老虎的火气仍大的可以将任何人烧成灰烬。
随行的青龙寨好手们,都很自觉的没有吭声,他们可不想去触屠老虎的霉头。
但有的人可不会管。
沉重的马蹄声中,突听一道语声轻唤道:“喂,兀那汉子,你们走路这么急,是要去哪,介意带上我么?”
五名骑士悚然一惊,齐齐勒住缰绳。
健马长嘶。
屠老虎如一头怒狮,霍然长身,厉声喝道:“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