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哼!终究不是那刘贱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况且两年多前……”杨木欢倏然顿住,眼中凝聚起一丝冷意,眸光精明的转动着,“有些事情,我们是说不得,但若是从有些人口中说出来,那效果,肯定是比我们说出来还要好得多的。”。
你是说……”秦玉双惊诧的睁大眼,“对呀,我怎么还忘了这茬,二小姐她……”
二小姐也快及笄了,我们这些做姨娘的,也该多和她走动走动,教教她一些女儿家的事情。
”杨木欢打断她的话,将手中未嗑完的瓜子儿洒在桌子上,拍了拍身上的碎屑,优雅的起身,“夜深了,我也乏了,妹妹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便进了内堂,秦玉双却是依旧在厅里坐了好一会儿,看着门外漆黑的夜,听到绮水苑那边的惨呼声依旧没有停歇,眼底不若方才的澄明,竟多了些深沉。
看来以后这侯府怕是不会安宁了!
这一夜,侯府许多人都无眠。
翌日一早,听雨轩内,北冥雪起床,碧珠替她梳好妆,还没用早膳,安宁便要出门。
“小姐,你是要去哪儿啊?早膳还没吃呢。”碧珠将早膳摆在桌子上,匆匆的叫道,若不是大夫人和侯爷准许,小姐平日里是被禁止出听雨轩的。
“姐姐昨日定是痛了一个晚上,我心中一直惦记着,你收拾一下,将早膳送去绮水苑,我和姐姐一起吃吧。”安宁淡淡的出声交代,语气平静无波,昨夜,她听安茹嫣足足惨叫了一个晚上,到了天明时分,才稍稍停息了片刻,这方才起床的时候,又听见那边的打闹声,想来安茹嫣是无法接受双手被毁的事实啊!
现在她的手,怕是连吃饭都没有办法自理的。
而她这个做妹妹的,又怎能不贴心的“照顾”呢?
北冥雪出了听雨轩,直接朝着绮水苑走去,半路上碰到四夫人杨木欢和五夫人秦玉双,依旧如往日唯唯诺诺的行了礼,便匆匆的擦身而过,走出不远,隐约听到杨木欢鄙夷的声音,北冥雪却只是淡淡的一笑,又加快了步子。
到了绮水苑,便看到丫鬟一个个面露委屈的出来,北冥雪知道,安茹嫣又在发脾气了。
眸光微闪,北冥雪从容的进了房间,刚踏进去一只脚,便听到安茹嫣凌厉的怒喝,“滚,给我滚出去!”
北冥雪看着床上躺着的身影,淡淡的敛下眉眼,从身旁的丫鬟手中接过药碗,示意丫鬟下去,径自走到床边。
安茹嫣感觉到有人靠近,心里更加不悦,再次大声吼道,“你是不是聋了?没听见本小姐说的话?给我滚,滚出去!”
“姐姐,把药喝了吧,不喝药,你的手如何能好?”北冥雪紧皱着眉,面露关切,将手中的药递上前,想要伺候安茹嫣喝下去。
安茹嫣一听是北冥雪的声音,心里的火更加的旺盛,立即破口大骂,“你来干什么?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很畅快是不是?”
畅快?对,她是很畅快,不过,这点儿畅快又怎能填补她前世所受的痛苦,又怎能消弭她心里深埋的仇恨?
“姐姐,你冤枉雪儿了,宁儿只想照顾你。”北冥雪敛下眉眼,上前一步,坐在床沿,想将安茹嫣扶起来,伺候她将药喝了。
安茹嫣一听“照顾”二字,更是想起了眼前这个天大的事实,她的手毁了!如刀割的痛从手指传来,安茹嫣心里怒火丛生,猛地一挥手,想要给北冥雪一个耳光,可她却没有料到,她这一横扫过去,还没碰到北冥雪的身体,便撞到了她手中的药碗。
顿时,装着药的碗热度未减,硬生生的全数洒在了她的身上,包着纱布的手上,也渗进了些许。
“啊……”原来就已经痛得钻心蚀骨的安茹嫣,再一次被烫伤,承受不住,痛呼出声。
北冥雪身体退后数步,见全数洒在安茹嫣身上的药,眸光微闪,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这痛,可是她自找的!
北冥雪正要上前,却听到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随即,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入了房间,满脸焦急的朝着床上的安茹嫣走去……
“我的嫣儿,你怎么了?快让娘看看……啊……”来人见到安茹嫣的模样,惊呼出声,纵然是心狠手辣的大夫人,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怎……怎么会变成这样?”
北冥雪看着匆忙进来的人,袖口下的手紧握着,用极大的力量隐忍着,脑海中,干娘亲在大火之中挣扎的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火光映着的大夫人的脸,却是格外的骇人。
那一年,她隐藏在不远处,听着干娘亲的呼喊,想起干娘亲的交代,小小的身体不断的颤抖,干娘亲要她活着,这是她最后的愿望,而她在火光之中也下定决心,定要亲手为干娘亲报仇!
自那夜后,她昏迷了五天五夜,醒来之时,整个侯府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姨娘刘氏变成了侯爷夫人,原本庶出的大小姐取代了她嫡女的位置,干娘亲一心爱着的爹爹,却是在干娘亲尸骨未寒之时,拥着刘氏,弹琴作乐,没有半分哀痛,就连安茹嫣当着他的面,对她拳脚相向,安平侯爷也只是淡淡的看着,连眉都没有皱一下。
十二岁的她知道,干娘亲的家族渐渐没落,在安平侯爷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而刘氏,却能带给他更多的好处!
她看着爹的薄情与冷情,只有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敢出门,每当闭上眼,她都会看到娘亲在火中挣扎的画面,每记起一次,她心中的仇恨就清晰一分,直到安茹嫣将她推入湖中,夺走了她的记忆……
“娘……”安茹嫣看到大夫人,顿时大哭了起来,同时,也拉回了北冥雪的神思。
大夫人看到安茹嫣手上缠着的纱布,纱布上渗透的血触目惊心,一颗心更是揪在一起,“是谁?是谁将你害成这样?”
方才,她一进侯府,就听到下人的禀报,说是大小姐受了重伤,一心担心女儿状况的她,来不及问清楚具体情况,便匆匆的赶过来一探究竟,看到安茹嫣此刻的样子,整个人顿时都懵了,她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嫣儿的手到底为何才会变成这样。
拶指之刑,竟有人对嫣儿动如此大刑!嫣儿平日里娇贵惯了,哪里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刑罚?
“哎,也不知怎的,嫣儿竟得罪了皇后娘娘……”紧随着大夫人之后赶来的四夫人杨木欢叹了口气,满是怜悯,“可怜了大小姐要受如此的痛苦,也亏得大姐你日日烧香拜佛,本该有佛祖庇佑,可……”
大夫人一听是皇后娘娘下旨用的刑,原本的气焰顿时消了几分,可是心里的的火依旧燃烧着,转身看向杨木欢和秦玉双,见她们脸上的怜惜,心中不由得冷哼一声,这两个贱人怕是来看好戏的吧!装着一副担心关切的模样,谁不知道她们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有劳四妹、五妹了操心了,该是佛祖给嫣儿的历练,就连佛祖也是历经了苦难,更何况是嫣儿呢
”大夫人带着一贯的笑容,淡淡的开口,她怎么也不能让这两个贱人看了好戏!
杨木欢微怔,但片刻又恢复过来,“大姐说得对,有福之人终究会有福,就连皇太后年轻时,也是吃尽了苦头,后来还不是成为一国之母,荣宠天下,大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大夫人眸光微闪,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杨木欢交手,“四妹、五妹,嫣儿需要休息,我就不留你们二位了。”
杨木欢和秦玉双见她如此,也没有说什么,福了福身,便转身出了房间,直到出了绮水苑外,杨木欢的脸终于是垮了下来,重重的扯下身旁的花枝,“哼!也不看看她安茹嫣是什么东西,也敢和皇太后比,我看她连给皇太后提鞋都不配!”
秦玉双却是微微一笑,“四姐,你何必为她生气?大夫人将心思花在大小姐身上,可要是三小姐超过了大小姐,到了那时,还管她是什么正室夫人,还不得矮你一截。”
杨木欢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她可是有个宝贝馨儿!
刘香莲的安茹嫣毁了双手,正好,她的宝贝兰馨一天比一天优秀,哼,她倒是要看看,等到馨儿大放光彩之时,她这个侯爷夫人又会有怎样的表情!
而此时的绮水苑内,四夫人和五夫人走后,大夫人刘香莲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担忧与疼惜。
“娘,嫣儿好痛……”安茹嫣痛苦的开口,完全没有了方才对北冥雪的凌厉,“我的手……我的手是不是好不了了?”
刘香莲身体一怔,便是不询问大夫,她也知道,受了拶指之刑,手便是能好,也不如常人,要拿针线或者是抚弦都做不到完美了。
但看安茹嫣眼中的恐惧,她却是细语安慰,“嫣儿别担心,娘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手。”
“真的吗?嫣儿的手能好?”安茹嫣眼睛一亮,欣喜的望着刘香莲,满脸的期望。
刘香莲不忍看她失望,终究是点了点头,安茹嫣顿时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手能好,她安茹嫣还会扳回一城,想到自己在牡丹宴上所受的痛,以及那些贵女们对她的指指点点,心中的火焰蹭的冒了出来,目光狠狠的看着一旁默默站着的北冥雪,“都是她,要不是那幅‘牡丹争艳’,我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北冥雪身体一怔,心里浮出一丝讽刺,安茹嫣的举动在她的意料之中,正是因为早料到她会秋后算账,所以在牡丹宴上,她也是做足了功夫,所有人都看到她替安茹嫣求情,甚至不惜替她顶罪的,不是吗?
感受到大夫人凌厉的视线,北冥雪猛地惶恐的低下头,“雪儿只是照着姐姐给的画来绣,不知道为何会出错……雪儿……”
你不知道?我看你是存心想害我……啊……”安茹嫣气急攻心,又牵动了手上的伤口,顿时痛得呲牙咧嘴,完全没了平日里的优雅。
雪儿……雪儿没有……”北冥雪急切的想要解释,抬眼看到安茹嫣苍白的脸色因为愤怒而不正常的胀红着,心里却是浮出一丝快意,安茹嫣终于也体会到了她前世的痛了么!好戏当然演足够了
“好了,好了,这事我会查清楚,你还不快下去,硬要站在这里,惹得你姐姐烦心你才甘心吗?”刘香莲一改这两年多来对北冥雪的温声细语,满脸阴沉的吼道。
北冥雪敛下眉眼,形色慌乱的转身离开,刚走出一步,便听到大夫人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
北冥雪敛下眉眼,形色慌乱的转身离开,刚走出一步,便听到大夫人冷冽的声音再次传来。
“等会儿到我院里。”大夫人看着北冥雪的背影,一双眸子更是阴沉,这个丫头,长得越发的像云蓁了,前些时候,她每晚做着云蓁找她索命的噩梦,每一次从梦中惊醒,她都惊恐不已,那贱人死了这么些年了,还来扰乱她的生活,可她每晚怎么也避不开,无奈之下,她只有去凌云寺,表面上是去祈福,实则找高僧替她诵经,希望借此能够摆脱云蓁的梦魇。
“是。”北冥雪背对着她应声,眼底却是划过一道光芒,大夫人这一关在她的预料之中。
在这侯府,她虽势单力薄,但却明了府中每一个人的心思,而对于大夫人,她心中也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想到自己的计划,安宁嘴角微扬。
大夫人啊大夫人,她可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只知听从她命令的北冥雪了,这一次,即便是大夫人真的想动她,怕也没那么容易!
北冥雪出了绮水苑,在经过琼花院的时候,听叫袅袅琴声,虽显稚嫩,但依稀能够听出弹琴之人的用心,有杨木欢这样的娘亲日夜敦促着,安兰馨可是卯足了劲儿不断的让自己优秀,忆起前世,这个安平侯府三小姐安兰馨,北冥雪嘴角微扬,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无邪的女孩儿,几年之后,竟是那般让人震惊!
敛下眉眼,北冥雪顿住了脚步,循着琴声走去,进了琼花院,远远看见一袭蓝衣的安兰馨坐在瑶琴前,认真的抚弄,感受到有人闯入,安兰馨心思一怔,手法顿时乱了起来。
“馨儿?是怎么了?又不认真了?”房内传出杨木欢隐隐的责备声,安兰馨脸上更加慌乱了起来,手中的音符更是没了章法,乱成一气,越是这样,安兰馨越是焦急。
北冥雪看在眼里,终究还是一个稚嫩的丫头,不过十三岁呢!北冥雪不动声色的慢慢靠近她,站在她的背后,她的靠近显然让安兰馨更加紧张。
安兰馨害怕娘亲责骂,不敢停下来,同时感到身后的压力,一颗心纷乱不已,平日里,都是她一个人练琴,今天安宁的突然出现,让她心里没底。
她猜不透二姐姐要干什么,猛地,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放在了琴弦上,安兰馨皱眉,只见那只手在琴弦上几番波动,原本被她弄乱了的调子和着二姐姐的曲调,竟是另外一番风情。吟唱道我怎么舍得看不见
那一张清秀完美的脸,
雨点掉落下来打湿整个屋檐
你淋湿站在我左边
你美的像幅泼墨画中的仙
我靠近递你一张手绢
你突然的笑了道谢说得腼腆
骤雨停了你就这样越走越远
青石板的马路边那离别似空间勾起我不断对你的思念
勾起我不断对你的思念
倘若雨势再蔓延
能再多看你几眼
现唯借手绢吻你的脸
泪水划过我唇边
笔墨挥洒宣纸砚
刻画出对你无尽的思念
如果还能在雨天遇见
可否能邀画中的仙赏花儿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