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开口,谁也没把他生病的事儿告诉远在部队的哥哥。后来去医院复查回来,爸爸笑着说,唉,咱穷农村的就是没见识,我今天过去一打听,才知道那天在急救车上的输氧,其实一小时才几块钱儿而已,当时光想着心疼钱去了,怕不知道多贵?豁上差点憋死,也没输口。真是!听得我眼睛一热,更加坚定信念,我一定要好好读书。
爸爸被告知这半年必须在家休养,任何重活儿累活儿,上火焦躁的都不能有,妈妈一米五八的小人儿扛起了家里家外这个担子。这十七年前,我只是打打闹闹的跟着上山去地里干点儿庄稼活儿,更多的时候,就抓蚂蚱,蝈蝈,蛐蛐,摘酸枣,享尽各种田园风光的惬意。累了就喝口泉眼里流出的山泉,不会闹肚子,饿了抓把刚刨出的花生,薅点儿枯草架起火,烧个嫩玉米啃,烤个新鲜地瓜啃,那时候,去地里于我是一场欢宴。快开学了,九月八号。花生也快成熟了,家里十多亩地。那年接连半月的阴雨,进地都得脱光脚丫,挽高裤腿,从水里捞出花生来。减产是铁定了,这个结果就是影响收成卖来的钱。
爸爸小心翼翼的干点儿,让他在家休息,他更上火。妈妈白天抢收,晚上就忙着把花生摘下,扛到平房顶上晾晒。要不一宿的功夫就会焐到长毛儿发霉,那就更不值钱了。这么没日没夜的,铁打的人也是受不住的。我也老大不小了,不是没有力气,本身也没长那么纤纤巧巧的,一米七的大姑娘,走哪儿都会让一帮老大妈们惊叹。啊呀,老徐呀,你姑娘长得可真梆实啊!讨厌,也没有啦,才一百零几斤的说,无非最恼人的就是肩膀好宽,骨架好大。这一带,带的人家可真显壮实了。
妈妈还是心疼的说,女孩子家,别弄的皮糙肉厚的,不要你下地,我自己就慢慢干了。不管说啥,赶在开学前,我得帮您干完了它。那年雨水是有多么频繁?我一下地,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泥水里,腿咕叽一下就埋到了膝盖,就这么弓着腰,不能蹲,不能站的从水里捞了一亩又一亩,脸晒黑了,胳膊粗了,第一次体会到晚上疼的连身子都不敢翻的滋味儿是什么。可第二天,我还是满血复活的下地,庄稼活儿不是简单粗暴的,也是讲究技巧。轻巧的下脚,第二天就减少了跌进泥水里的机率,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灌一裤裆泥了。干了七八天,从水里捞,围着纱巾甩花生,装进袋子里往平房顶上扛,我初露端倪的显示出了干庄稼活儿的潜力资质,不过,总算都收进门儿了。不得不感叹,时间真快啊!明天,明天,蓬城师范开学了。
临行前一晚,妈妈烧了一锅水,兑好了让我洗了个通透。就带点日常用品行了,学校都给准备了。爸爸一早就说,开学第一天,他去送我,虽然头着段时间,他陪着我去亲自交了一次学费钱。毕竟还是挂心,还是不舍,这种心情,在多年以后,当我看着我的女儿时,我才有了切身体会,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