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中的司亮从密室中取出当年与伊莲交换的订婚戒指,自正式和萧雨馨交往后,司亮就把它从脖子上取下来好好收了起来,再次摸到这枚冰冷的戒指时,司亮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那个少年时美丽的梦境与那时的梦想仿佛过眼云烟,正渐渐消散,“明天就把它送回伊莲那里去吧。”
莱茵有个传统习俗,若交换了戒指的爱人去世,未亡之人要开始另一段爱情或婚姻时,就要把与前任交换的戒指埋在前任的坟头,以表示两人关系的结束。
“今天是个好日子,有个好天气。”吃过早餐的司亮准备去墓园,但经过临风轩时,他忍不住拿出了戒指,看着眼前此屋、此花、此景,与多年前和伊莲相遇时相差无几,当年的男孩还在,可当年的女孩已是不知魂归何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现在,许多人已经不记得曾经有过那么一位高贵可爱的公主伊莲,或许在过几年,连他们这些亲近之人也会将她慢慢忘记,毕竟,人都是要向前看。
“呀~!呀~!”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司亮抬头一看,是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司亮皱了皱眉,他对这种动物的映像一直停留在小时候给伊莲讲过的某个童话故事的反面角色,不过司亮很快有了新的讨厌它的理由,因为这只乌鸦在他愣神之际突然冲了下来,用爪子精准地抓起司亮手中的戒指就往森林里飞!
“混蛋!”大惊失色的司亮不顾被抓伤的手,拔腿追了过去,传说,要是戒指弄丢了而不是埋在坟头的话,会影响下一段感情的!在花园里为了追鸟而乱跑的司亮一不小心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送点心的侍女,两人双双倒在地上,侍女手中的点心自然没有幸免,全都掉地上了:“啊,对不起,对不起!这,点心,点心?!我等会再来跟你解释!我先走了!”灵机一动的司亮顺手捞了两块点心胡乱塞到衣服口袋里,往庄园的常年关闭的侧小门飞奔而去。
“那掉在地上不能......”看着快速消失的背影,侍女阿丽十分无奈和不解,又不是火烧屁股,干嘛跑那么快!
乌鸦飞的很慢,它似已经发现司亮在跟着它一般的在逗司亮,飞一会停一会,而所幸它飞的路线正好是通往墓园的石板路附近,拼命追赶的司亮也到跟得上,不过他身上的样子就很难看了,多年来这条石板小路一直没人使用,所以早就荒废得到处是泥泞和丛生的杂草,没多会,司亮就变得一身是泥外加N多血痕。
乌鸦一直飞到墓园的最大的那棵大树上才停下,无奈的司亮只好一步一步地攀爬比当年又高几分的大榕树。爬到上面,司亮才发现,原来乌鸦在这树上建了一个窝,而这只乌鸦似乎特别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它那小小的窝里收集了不少各种各样它的收藏品。
乌鸦见司亮过来,张开了翅膀猛烈地扑腾,并对他昂首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威胁他,不让司亮靠近,司亮只好趴下来和乌鸦打招呼:“嗨!你好,乌鸦先生。”
莱茵谦曾告诉过司亮,动物其实是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的,只不过智商没那么高而已。司亮就决定和这只看起来比较聪明的动物聊聊:“乌鸦先生,你,很漂亮,也很聪明,你的家被你装饰的很美丽。”司亮说得有些牙痛,但似乎有效,因为乌鸦已经没有那么张牙舞爪,而是用它那黑珍珠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你刚刚拿走的那枚戒指,是我的,它对我很重要,所以......”司亮试着伸手想去拿被乌鸦放在窝里的戒指,不想,他刚一动,乌鸦就再次拍着翅膀“嘎嘎嘎”地大叫起来。
无奈的司亮只好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块压得不成型的点心放在一边:“你看,我可以拿它换。”乌鸦伸头就要去啄那点心,司亮眼疾手快地拿了回来,另一只手指了指乌鸦的窝。
乌鸦见状歪着头想了想,从窝里叼出戒指,司亮看了直点头。好聪明的乌鸦!司亮心里暗暗赞叹,只见乌鸦把戒指叼出来放在一旁后就盯着司亮。司亮立刻把点心轻轻丢在一旁,乌鸦见状高高兴兴地跳了过去啄那点心,而司亮也同时去拿戒指。
拿到戒指的司亮松了一口气,为防止意外,他直接把戒指套在手指上。做完这一切,司亮才感觉到身上的狼狈与刺痛,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现在的形象已经跌破历史新低。
就在他要起身时,居然发现有人往墓园中走来,司亮定睛一看,原来是公爵夫人贝晓风。她一个人来到了丈夫的墓前。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如此尊容的司亮只好趴下,却不想贝晓风的声音随着微风飘到了他的耳中:“雪涵,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吗?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好想你,你想我吗?”贝晓风那哀怨缠绵的声音让司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开始觉得今天的日子有些不太好。“我好恨那,我好恨雪沁!明明是我千辛万苦的弄死伊莲,没想到她在后面就对你下黑手,自己做了女王......”
什么?!伊莲是被贝晓风害死的?!司亮觉得她那柔柔的语调就像一记惊雷在他耳边轰隆隆地炸开,心胸里又闷又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伊莲这么一个天使般的女孩子,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对她下手!司亮的胃里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让他想要好好的去吐一番!可他不能,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得死死地咬住右手手臂,对咬得出血的疼痛似未觉查般,竖着耳朵继续听。
贝晓风的声音果然顺着风继续飘来:“雪涵,你是那么厉害,谁都比不上,谁都没你做的好,没你做的多,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女王要把王位传给伊莲而不是你?!凭什么你辛辛苦苦干了那么多年,到她长大后就只凭着遗嘱得到一切?凭什么......”贝晓风抱着墓碑呜呜地哭了,而趴在树上的司亮感到一口腥甜从心口里涌上口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他想到了18岁那天,D伯爵面带微笑地递给他莱茵媛女王的遗嘱,笑眯眯地恭喜他,告诉他莱茵媛女王选择的继承人是他。
“小亮醒了,爸爸,小亮醒了!”坐在床前照顾儿子的莱茵清宁一见司亮微微的睁开眼便大声地招唤父亲来看。
莱茵谦从附近的长榻上一跃而起,真看不出来,快70岁的莱茵谦身体这么好!只见他快速的来到司亮身边查看他的情况。“还好,病情已经稳定,小亮,你可真是让人操心!”莱茵谦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摸着司亮年轻而苍白的脸。一旁的清宁在莱茵谦给司亮检查时就去隔壁端来煲好的药粥,“先喝点粥吧。”清宁将粥放在桌上,与莱茵谦一起合力把司亮扶起,在他后背放了很多软软的靠枕。
清宁先试了试粥的温度,觉得可以入口后,便一小勺,一小勺地去喂司亮,司亮也不拒绝,乖乖地一口一口地吃,没一会,一小碗药粥就被司亮全数解决。司亮拿纸巾擦了擦嘴后对清宁说:“妈妈,我想和外公谈一谈。”
“好。”清宁神色一暗,收拾了餐具就出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气成这样?”
“外公,伊莲,伊莲真的是被我害死的。”司亮有气无力地说道,平静的脸上流下让人心酸的泪水。
“你这傻孩子,又在说什么胡话!”莱茵谦连忙安慰外孙,心里对宋颜的恨更是多加一层。“又不是你让人去杀她的,怎么能说是你害死了伊莲呢?!”
“子不杀伯仁,伯仁因子而死。她是因为我死的。”司亮的眼睛里慢慢有了聚焦,“外公,你知不知道女王的遗嘱内容?”
“这......”莱茵谦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让你去争......我是从艾裴尔给我的信里知道的。就在你从随风山庄回来前。”
“他告诉了你什么?”
“他说女王选定的继承人其实是你而不是伊莲。还有,你们的婚事也是因为这样才定下来的。”
“还有呢?”
“还有?”莱茵谦一脸疑惑,“没有了啊,就这些,难道还有什么?”
“是的,其实还有,不过我想女王没有告诉艾裴尔,不然,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让一双儿女转籍,然后离莱茵有多远闪多远。”
“你知道剩下的内容?”
“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会害怕,其它地方再怎么勾心斗角,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女当成炮灰。”司亮苦笑了一下,然后面上渐渐凝起寒霜:“若伊莲出了任何意外而死亡或失踪,那么女王的所有子女及其后代都将失去继承权,继承人还是我。”
“什么?!她这,她这是......她真狠!真是一位伟大的国王!”莱茵谦满面嘲讽,“伟大”儿子咬的尤重。
“是贝晓风买凶去杀伊莲的。”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莱茵谦突然想到什么,便明白司亮为什么会知道,今天,贝晓风去了墓园,而他是在猎犬波波的帮助下,才找到藏着巨树上的已经昏迷的司亮。司亮肯定是......
司亮突然发现莱茵谦的脸色不对,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外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司亮的面容有些狰狞,瞬间有种被家人背叛的感觉。
“我一直只是猜测,若那场惨案是有人指使,而且凶手是冲伊莲去的话,那莱茵雪涵,莱茵雪沁都有嫌疑。当然,凶手也有可能是柏伊坦方面的人......”莱茵谦的话让司亮立刻放松下来。“我其实一直和雷迪在分头查,我一直觉得莱茵雪沁的嫌疑比较大,可没想到凶手居然是她!”
“小亮,听说你醒了!”从门外风风火火冲进来的雷迪看到司亮神色暗淡地躺在床上,吓了一大跳:“你这是怎么了?!”
司亮抬眼静静地看他,许久,才微微地笑起来,只不过这个笑容无端让人觉得苦涩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