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高出关后,整个世界仿佛都忘记了还有江楚这么个人,除了小童每日送水送饭,就是连方圣武也不曾来过。
江楚不知道这山上风云,上回天虎来找过他之后,他就已经不再看那些杂书了。而是专挑修行术法纪要来看,不论是元婴还是大乘残卷,又或是炼气期,都没有放过。
“天虎师兄修白虎力,主金偏土,一应力量全在肉身变化上。”江楚盘坐在小小的棺材板上,腹中一点灵力搅动像是要放屁一样,他心里想着大师兄的运气方式,一边又拼命忍着,不让这一点好不容易修来的气溜了出去。
墓中无时日,只是墓外清晨露重,飘进来一朵夜来香时,江楚才知道这三昼夜,竟然就摸到了这么一点气门。
云师和祖师都曾说过他天资高,却不想摸个气门都这么难。江楚心底万般小心,打量着自己身上一百零八道大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才好。
最后一咬牙,反正云师之说叫他开基,北川散制上说过,聚气最快的是额前神庭大穴,江楚引着气,也不管那散制上大大的红叉,使劲就去冲关。
那团气若虚若实,由着血管经络旋转而上,江楚不知道冲神庭大穴的风险。灵气旋转之中,猛然擦到神庭时,顿时一股像是要是撕开额头的痛楚袭来,不过瞬息便使他昏迷过去。
小人儿无意识中一口鲜血吐出,瞬间侵染了身下的棺材板,那棺材板却实在诡异,江楚口中血喷,它便像碰着熔岩的冰雪,慢慢腐蚀消融下去。
一点神光从腐蚀出的洞里透出,江楚胸前暗芒闪烁,一柄玉箫凌空横身,飘荡之中仿若有人吹奏,发出阵阵波纹。棺材板下蓝光大作,江楚胸前暗芒加速棺材板的腐蚀,最终那薄棺不堪重负,噗呲一声皲裂开来,散出一道光门让江楚掉了进去。
地冷,光强。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江楚捂着额头用手一撑想要站起来,却又头脑发昏挣扎不起。
眼前蓝荧仿若光洞,刺目的要命。江楚适应了老久终于鼻息稍缓,捂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脑子里痛得要命,可眼前的事,仿佛更要命。
一处浑圆的空间穹顶,四下找不到开合的地方,穹顶中央,一块蓝芒冰柱撑天,柱中一女长发冰舞,仿佛大风之中急速冻结起来的人。
这女子眉目轻闭,面色苍白。身上覆着一件月狐长袍,身形修长姣好,动作仿如乘风之态,飘然若飞。可往两边看,她两只手上蟠龙皎柱,分别缚着一金一红两条锁链,锁链接在冰柱外,尽数没入一块石碑之上。
江楚见这女子明明白白封在冰柱里一个死人,心里有些发慌,可又想到修士的那些古怪手段。心里无法,只得上前往那石碑边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掉进这样一处所在,但想要出去明显就和这冰柱之中的女子有关系。那石碑上金纹小篆,密密麻麻写了一串,显然是有人故意的。
江楚上前一认,那字都是央都古字,他随私塾的时候认真,所以还算认得。
“神夏十九年生,央都十九年死,横穿界域,破碎长空,生有百万之久,始名上皇道祖,飞升侧帝。女名鞘翅,神魂俱消,仅留一躯,堪与后人留用。”
“昔年驭天之人,御前世之躯灭杀鞘翅后族,夺取神躯犯下道怒。飞升之际,灭道神雷千数皆被此身挡下,后因一魂御三躯太过,天谴流沙大术,前世之躯与驭天皆老死墓中,唯有此躯传承于...”
这一段模糊,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江楚眉头一皱,直接跳过大段去看最后。果然眼皮轻跳,最后那金纹流转之处,一行模糊的字迹下方,云袖承御四字清清楚楚。
“云师....”江楚喃喃,看到最后那四个字时,他就明白自己掉进这不是什么奇遇,而是云师的安排了。云师强收他做徒弟,又将他送进这而北川散宗。如今一尸载道,江楚不再退却,直直看向女尸。
一切解释可能都在这具尸体上,江楚伸出小手去摸那冰柱,一行文字顿时显现出来。
“见此尸时,四方危伏。御玉牌于石碑之上,鞘翅传承,可解全祸,我当速归,尔当筑基!”
这一行凌厉字数,看得江楚心惊肉跳。他是惧怕云师的,不敢不遵照吩咐。只将胸口玉佩取出往那石碑上一按。说来也是神异,丝丝青烟冒起,玉佩滚烫。江楚胸口一疼,慌忙将玉佩收了回去。接着就看到那碑文最后一条,云袖承御变成了江楚承御。
云师偷天换月之能,江楚不知道上面费了多大的心思。只是他一个连炼气期都未进入的小子,竟也引得石碑震动。他来不及反应,一金一红两条锁链轰然射出,将他如同穿肉串子一般,从胸口穿心而过。
江楚两眼一白,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也没他什么事了,天昏地暗之中,他又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时,仍是棺材板上,周身全无异样。江楚只觉得自己像做了个梦,可一转头,却是对上了一对空洞的眸子。
直勾勾的眼神异常吓人,江楚是个孩子。这一吓,唬的他从棺材板上翻了下来,连滚几圈瞪大眼睛看着那女尸,又仰过头去差点气绝。
“鞘翅...”好不容易回了口气,对着这死去百万年的女子,江楚心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慢慢站起来,看着她,心里乱七八糟。
这女子的容貌上古天人,即便是云师也略逊一筹,可她早已是个死人。江楚一动,那女子就像牵线木偶般,隐约有两根灵线勾连,学着他的动作。
一股传承从灵线上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江楚感觉自己对她的了解越来越多,甚至看到了她从凡人一路修行的全过程。这感觉很玄奥,速度极快却不伤脑,他可以取到任何一段记忆,却仍将这传承隔离在外,没有错乱神智。
“原来也不是叫鞘翅,而是叫琳琅的可怜人罢了...”江楚脑子很乱,看到了也懂得了,只好一叹而过。“幼时从师修行,眼见世人荣枯生死,道心日固。因天资绝伦,不曾迷失生死之间,千转黄泉过后,终是修成帝业,魂归天道。”江楚小小的心里被这传承的开句弄得有点发慌,想到老爹和云师,小拳头握了又松。最终跳转开头,直取中央一段......
这神尸传过十代人物,每一代都在传承末尾刻下心得感悟,林林总总玄奥之言只怕千万之数,江楚看了半天没找到对他现在来说有用的东西,直翻到最后一点云师卷时,才总算是找到一行短句来。
“此身神魂已消,依归天成之物,得者可当天灵神物,一魂御两身,同修同进。”
“呀!”江楚这几日看的修士书卷多,也知道了云师这行批注的意思。天道严法,一魂御一身,这女尸是云师给他的身外化身,岂不是说还要替她开基?果然江楚再往下看时,云师传承一空,多出一行遗憾字来。
“天道不得圆满,御此尸者,尸身修为大落,落神为凡。我徒得之,当与同修,再筑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