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的诡异常令人猝不及防,就象斜刺里突然飞出的一枚暗器,叭地便命中你的穴位,除了鼓着眼睛作惊愕失措状外,实实的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当听到董事长说陈嘉良已经辞职离开本市时,常青就是这样的感觉。惊愕,不明白陈嘉良搭错了哪根神经,放着地位显赫待遇优厚的银行高管不干,辞的什么职?惊愕完了开始悲愤,他既然要消失,何苦当初招惹我?
[布朗运动]说,生活常有些看似充满诡异实则水到渠成的安排,你感知不到生活对你的暗示是你的迟钝与弱智,怨不得别人。
我承认我的智力上对不起**下对不起父母,思前想后辗转反侧抓耳挠腮夜不能寐也找不到陈嘉良出走的原因。
记得有一天,去陈嘉良的办公室,在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正徘徊着不知进退,董事长推门出来,一脸怒容。我战战惊惊地目送着他因生气而有几分踉跄的背影,惶然惑然,不知道两强相争的结果,是否头顶的一方天很快便要塌陷下来。
头顶的天暂时好好的,我不敢掉以轻心,蹑手蹑脚地敲门进去。办公室里缭绕着浓烈的尼古丁废气的味道,陈嘉良面色铁青地立于房间中央,地上扔着两页A4纸。直觉告诉我,那两页纸一定和争吵有关,否则不会委屈地躺在地上。
可惜我就算把博士仑眼镜擦得再亮,也看不清纸上的内容,所以直到今天也不明白那一天在他们之间发了什么。
但是我的博士仑眼镜肯定发现了那天之后陈嘉良的变化。他不再象阎王催命一样赶着我完成一项工作;班子会上他沉默寡言,即使偶尔有话要说也不复从前那样旗帜鲜明地与董事长高调一致;他变得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把这些反常当成一回事,没有多用哪怕一个脑细胞去思考一下表象背后的实质,没有多花哪怕一两力气去研究一下职场变幻的规律,只一味地沉湎在自己的爱情狂想里。难怪[布朗运动]经常对我极度自得与标榜的落叶知秋的洞察力指指戳戳、说三道四,恶狠狠地攻击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药可救的榆木疙瘩,看来,此言果然不虚也!
陈嘉良辞职必然不会象初出茅庐、初战江湖的毛头小子一样心血来潮,必是早已萌生了去意,细细地筹划过。因为地位越是高的人,辞职付出的沉没成本也就越大,便越是不可能轻举妄动。既如此,就更加的令人切齿痛恨!他要走便走,何若在我心里放一把火才拍屁股走人,明摆着戏弄我这痴情女子。
或者,还有另一种解,也许正是因为决意要走,没了身份的顾虑,所以他才敢对常青小女子直抒胸意。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从此以后,有情人天各一方各自飘零,最有可能的结局用膝盖都能判断出来。
我从来也不相信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自欺欺人。现代社会除了谎言就属诱惑多,象常青一样跃跃欲试企图颠覆和谐家庭,掠夺胜利果实的坏女人肯定不在少数。而丑陋的雄性动物据说因为荷尔蒙的缘故,向来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背叛就是他们的血统。
莺莺燕燕的环绕着,难保陈嘉良到时不会动心乱性。我对自己是否把握得了这个男人实实的没有一点信心,与其说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倒不如说是对人性没有信心。人之初,性本恶!坏人那么多,防不胜防啊!
陈嘉良的手机打了两天才打通。我捧着电话千言万语化作一个责问,问他为什么要走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哦,事先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声音淡淡的。
果然是蓄意已久,他根本没拿我当回事,我的心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为什么要走?我问。还有半句我问不出口,为什么走之前要以爱情的名义来戏耍我?
他吱吱唔唔,啊,原因太多了,一半句话跟你说不清楚。
声音还是淡淡的,竟然对我没有一丝愧疚之意。我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下直逼五脏六腑,固执地说,多少原因我都有足够的耐心听你讲!
啊,这个以后有时间再说吧。他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我走之前其实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把你安排好。
哦?
你是个女孩,应该活得单纯,活得轻松,活得快乐。但是现在,你应该能感觉到,总行其实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我有点后悔当初把你调上来了,让你陷入这些纷争里。走之前,我曾经想过安排你去支行,但是当行长似乎又并不适合你,而且对一个女人来说也很艰辛。你的事,一直让我很揪心。
我冰冻的心渐渐暖和起来,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他对我的爱情还是没个交待。
既然常青不适合待在总行也不适合待在支行,或者也许适合待在陈嘉良身边?我问,那你干嘛不带我走?
唔,带你走……,陈嘉良沉吟了半晌说,现在我自己都是闭着眼睛往黄浦江里跳,怎么带你走?
我不介意和你一起跳黄浦江。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不行,我介意!陈嘉良比我还斩钉截铁。
可恨,既然他知道自己要跳黄浦江,并且又没打算让我陪他一起跳,当初千不万不该来招惹我。我身体里那个偏执的女人一旦发了疯,自己都惹不起。
常青,你好好的待着,别让**心好吗?陈嘉良象哄小朋友。
就这么一句,我的心便柔软如棉。是啊,我怎么能让陈嘉良为**心呢,他的状况糟得都要跳黄浦江了,我又不能陪他跳又帮不上忙,还不老老实实地跪在主的面前为他祈祷?
但是仅仅过了不到一周,我就生气的发现,陈嘉良不是象他自己所说的跳了黄浦江,而是跳进了一家著名的上市公司里。我在深交所的网站上看到该公司批露的一条公告,聘任陈嘉良先生为公司总经理。
我一直不明白陈嘉良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银行高管不干要去辞职,现在才明白,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在这儿,他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在那家上市公司,他却可以独领风骚。
独领风骚这事,想着都来劲,只是我的心却开始尖锐的痛。
难道我希望陈嘉良跳黄浦江?当然不是。我是世界上那个最希望他成功的人,可是,现在我怎么也无法为他的高就而欣喜,一阵阵的心绞痛,痛不欲生……
打他的手机,打之前觉得很没有底气,觉得我这个女人实在象狗皮膏药一样让人讨厌。人家不过随便说了句老虎已经闯进我的心里来,不过随便给了一个意义不明的拥抱,常青就想以身相许。多幼稚啊!情场上那些逢场作戏又不是没见过。可是,难道我能把这当成一场游戏一场梦?
电话打通了,那一端闹哄哄,象是一个正在掀起**的饭局。
陈嘉良的声音淹没在一团嘈杂之中,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我的心沉入冰窟,无声地挂了线。他若有心与我通话,难道不能换个清静的地方?他要心里有我,应该主动打来电话。
我跟自己打赌,用电话赌一场爱情。但他没有打来电话,第二天没打,第三天没打,始终没打。我忘记了自己向来逢赌必输。
看来,我不得不把这段自作多情当成一场游戏一场梦!我们登录彼此的生命,原来不是象我起初想象的那样,为了一份前世注定的倾心相恋。
很多人注定是别人生命里的匆匆过客,或者象一阵风掠过天空,不留下一丝痕迹;或者象一把刀刻出沟沟壑壑,留下一生的伤痛。
我是风,而对手们总是刀。上帝他老人家真缺乏公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