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求助热线不是第一次接,今天特别烦。要知道常青自己都是尊泥菩萨,头大的事情七七八八一样也搞不定,哪有功夫去普渡众生?
唉!我佛慈悲。我按照大姐的指示,如时到达约定酒巴。推门进去,在一对对衣香鬟影,隅隅私语的情侣之间费力地搜索目标。
常青——,幽暗之中传来一声低沉嘶哑的呼唤。
循声望过去,一个披头散发身材走型的中年妇女身体蜷缩成一个胖胖的句号深陷在沙发里。桌上的烟灰缸已然堆起一座山,但她仍然大口大口地吞吐着,锲而不舍地为那座山增加海拔。
普天之下的怨妇难道都一个德性,面容憔悴,自暴自弃,苦大仇深?我一看见她这副邋里邋遢的颓废样,便无名火起。别说是陈金龙抛弃了你,就算全世界都把你抛弃了,自己也该善待自己。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一副糟糠像,我要是陈金龙十之有九也要把她扫地出门。
耐着性子问,怎么回事啊,不是好好的么?
好个X,大姐开骂。我就感觉到他狗日的这两天有点不对劲,鬼鬼祟祟的,我跟踪他好几天了,今天看见他跟那个**一块吃饭,我上去就扇了她两个耳刮子!
倒!如此大动干戈,我还当她捉奸在床了。继续盘问,除了吃饭还发现别的了?
没有,她闷声道。
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俩有那种关系呢?
切,我是谁!陈金龙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拉的啥屎。大姐丢来一个不屑的眼神,好象我方才一问侮辱了大家的智商。
你又没证据就动手打人,是不是太武断了?再说,姐,以后咱能不能把自己拾掇得利索点,你看你这头发,这衣服,这鞋,陈金龙不变心不沾花惹草才叫奇怪,你好歹注意点形象啊!
我的话象一桶汽油,哗地浇在她正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尖利的声音在我头顶炸开,常青,我他妈今天叫你来是让你教训我的?我就是没证据就是把人打了又能咋样,我一天带两个娃能跟你一样怂事没有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我简直对她恨铁不成钢,你当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养两娃?除了打打骂骂你还得学会保持魅力才能拴住男人的心懂吗?
行了行了,你一没结过婚二没养过娃,趁早闭嘴,少跟我扯这些有盐没醋的淡事!她愤然将酒杯扔在桌上,吓得服务生慌忙跑过来查看究竟。
这句话戳到我的软肋。常青站在围城之外对着城里的人指手划脚即使再接近于真理,也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于是讪讪地闭嘴。
两个人不欢而散。
本来我就对结婚这事揣着三分怀疑七分恐惧,被他俩这么一折腾,更加觉得围城之内简直水深火热,俨然就是一个大火炕!尽管如此,却还是有人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地往里跳。
陈嘉良是否也在水深火热之中苦苦挣扎?一想起他来,便头痛欲裂!
我为什么要让自己不断地陷入谎言?明明爱火焚心,却要佯装冰冷;明明有所期待,却只能秘而不宣;明明渴望****,却矫情地将对方一把推开……
我,是一个没有爱就不能活的动物。而相爱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如此说来,前世多少个五百年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倾心相爱啊?
我打定主意,决计要做一只奋不顾身扑火的飞蛾,不在乎有没有婚姻,只为一次前生注定的倾心相恋。我不害怕背负第三者的恶名遭到人神共愤的诅咒,不在乎办公室恋情是不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不想过去,不管未来,只要现在……
我中了爱情的毒,变得疯狂和不可理喻。
清高理智如常青,一样不能对爱情免疫。不要说女人比男人安份守已,不过是诱惑还不足够而已。其实,人都是可以被收买的,只看哪一款诱惑更适合你。
也许是因为我打定主意要做第三者的缘故,所以才对与第三者大打出手的大姐态度骤变,从一个同仇敌忾的支持者,变成一个指手划脚的批评者,倒是对第三者生出些惺惺相惜来。
看,确实是屁股决定脑袋!
我对着手机痴呆了半天,我那个拥有着儿童一般好奇心的老妈凑上来问,手机咋了?
我说,有点毛病,该换一个了。
其实,我是想给陈嘉良打个电话,却没酝酿好说什么。难道能说,亲爱的,让我们立刻开始这段感情吧!
有病,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要拒人千里?
酝酿了半天,最后决定把一切难解决的事都交给明天。明天肯定比今天聪明,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早上,变得聪明的常青打算向陈嘉良去摊牌。但陈嘉良没给我机会,他喊我去开会。董事长、监事长、行长三长联席会议。
自从王世林升迁后,这种从前对常青来说神秘不亚于*****常委会议的本行最高决策层密谋大事的会议就批准常青加入了。当然不是批准常青来做决策,而是忠实记录每位领导的发言。
但我还没高兴两天,就发觉情况不怎么妙。一仆多主,觉得智商怎么都不够用,恨不能再生出几颗脑袋或几只手。要是他们都能够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还能少给常青制造点左右为难和如履寒冰,偏偏窝里斗乃中华之特色,国之粹也。当然对外宣传时,哪怕里面已经打得不可开交,面子上也仍然是一个坚强有力团结**的班子。
领导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一样是理性经济人,要谋取个人利益的最大化。各人一个调,常青该唱谁的?该站在哪一队?该倒向哪一边?这是政治智慧啊,常青的榆木脑袋几曾受过这样的熏陶。从隶属关系上讲,我应该离董事长近点。
会上气氛不怎么好,起初沉闷,而后销烟弥漫。行长先斩后奏,未取得董事会的批准便核销了近亿不良资产。监事长指责董事长失职,董事长指责行长越权,行长雄辩滔滔,几位副行长隔岸观火。
我偷偷观察陈嘉良,认真思索他说的每一句话,分析他如何在这种激烈的斗争形势下做到游刃有余。常青向来不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每当此时,我就愈加感到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当上下而求索。
从会前到会中再到会议结束,陈嘉良一直都没拿正眼看过我。会议一结束他就钻进办公室里再也没有露面。
咋的啦?因为我昨天的拒绝伤自尊了?
其实我可以只身闯进他的办公室倾吐衷肠,然后与他立刻开始这段感情。问题是,常青还没干过倒追男的这种事呢,比较熟悉的业务是高高在上地接受求爱者的膜拜。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谈判地位发生了深刻的变化。我翻出一份要签发的文件,敲开他的门。
他一言不发地签了字。我不走,站在对面用火辣辣的眼睛骚扰他。等着他说,常青,老虎又闯进我的心里来。
他不说,手里不知道在忙着什么。良久问,还有事吗?
我恨得咬牙切齿。
他说,没别的事就去吧。
我偏不去,跟他比赛看谁能沉得住气。
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黄征拿着一份文件进来,真会选时候,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我正要离开,陈嘉良突然叫我,常青,等一下。可是我刚转过身,他又说,算了你去吧。
我忿忿然退出去,对这种耐力游戏开始忍无可忍。说句我爱你又不会死,他不说我说!
等黄征回来,我再去敲陈嘉良的门,门内一片沉寂。
想不到的是,从彼时开始,这个门竟然沉寂了好几天。部门内没一个人知道陈嘉良的踪迹,当然,领导没有向下属报告行踪的义务,陈嘉良应该有向他的领导报告行踪的责任吧。可是,难道我能巴巴地跑去问董事长,陈嘉良哪儿去了?
我的心狂躁无比。正当常青这个厚颜无耻的第三者准备甩开手大干一场的时候,陈嘉良玩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