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青的眼里,旅途是一个到处都长着浪漫的地方,就象进了果园,一伸手就能轻松地摘到一个浪漫,放进嘴里咀嚼出鲜美。
在启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沉浸在对浪漫的想入非非里。把影视剧里那些浪漫镜头倒腾出来,换掉男女主角,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演电影。
把美人计苦肉计欲擒故纵声东击西设计了个遍,对陈嘉良磨拳霍霍志在必得。至于此行的主题金融论坛,还是让它暂且边上凉快去吧。我还就不信了,陈嘉良掉不进常青的温柔陷井里。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此时是什么东西在我心里占据了上风,一段新的爱情?还是一个纯粹的好胜心?反正,我是个想了就要去做的人。
出发前一天,我的浪漫计划遭遇重大考验。陈嘉良令我为董事长补订一张去成都的机票。我原以为此行只有我与陈嘉良一对孤男寡女,突然多出一只硕大的电灯泡明晃晃地照耀着,看来我的浪漫计划十之有九要泡汤。
心里不由忿忿,老天爷干嘛总要与我的浪漫情怀为敌?
晚上,我站在客厅里对我妈宣布,明天早上六点半叫我起床,司机说七点半接我去机场。
我妈说,那你这会儿还磨蹭啥,赶快上床睡觉,十一点了。
我上床前的最后一道流程还没完成呢,上网,看看[布朗运动]在不在。每天晚上跟他骂上一仗,特别有助于训练思维。
象常青这样的老实孩子以前连骂人都不会,在网上挨了骂只有发抖的份,连嘴都不知道怎么会。现在,在[布朗运动]潜移默化地熏陶下,我的骂功蒸蒸日上,正向着更快、更高、更强的奥林匹克目标稳步推进。
混了这么长时间网,最大的感触就是,在网上不会骂人就混不下去或者说就混不好。
[布朗运动]在QQ上挂着,见我上来发了一个龇牙咧嘴的笑脸。
我挑衅道,还在啊,今天晚上难道没有佳人在床上恭候您的临幸吗?
这种对峙状态已经成为我俩的常态,最初不习惯甚至有点厌恶,现在越来越感受到一种战斗的乐趣。
哈,佳人刚才被我打发走了。[布朗运动]一惯的大言不惭。
切,办完事就赶人家走,太不厚道了哟。我对他表示鄙视。
你懂什么,跟女人在一起应该带上皮鞭而不是厚道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知道,这是尼采那个哲学疯子臭名昭著的名言。不过,当时举着皮鞭坐在车上的可是那个令尼采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大美人儿沙乐美。这句话怎么看都象是一个被女人狠涮了一把的男人,忿忿不平之下对女人的恶毒诅咒。
我揶谕[布朗运动],嗨布朗兄,尼采是因为被女人的连环鸳鸯腿给蹬了气不过才说这样的话,你又是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呢?难不成也被佳人蹬了?哈哈哈!说完我放肆地大笑,自以为掌握了交锋的至高点。
唉,要不说女人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呢。一个伟大的哲学家就这样被你解读成了肤浅幼稚的邻家男生。[布朗运动]与我针锋相对。
好好好!你深刻,你智慧,你解读一个我听听。我作洗耳恭听状,看[布朗运动]能解读出一个什么样惊世骇俗的深刻。
我跟[布朗运动]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为哲学问题打口水仗。[布朗运动]对女人有严重的哲学偏见。他继承了尼采对女人的蔑视,总是刻毒地讥笑女人,说哲学是一种深奥的智力游戏,女人的弱智会损害哲学的崇高性;说女人根本就不是哲学动物,因而他从来不与女人谈论哲学;说女人一旦变成哲学动物,便会沦为人人畏而远之的怪物。
而今天,[布朗运动]似乎并不介意电脑另一边与他坐而论道的是一个非哲学动物,便开始气势如洪,滔滔不绝。
我说你这只蠢笨的小恐龙,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男人是世界的主宰和统治者,统治者才需要鞭子。而女人是附庸、是工具、是被统治对象,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秩序。你想跳出这个秩序是吗?那是自讨苦吃,无情的皮鞭会重重地落在你娇嫩的肌肤上,会把你变成祭品送上祭坛!
简直一派胡言!我打断他。你这是公然和男女平等的现代文明思想唱反调。
平等?哈哈哈哈![布朗运动]狂笑,那是弱者的旗帜,强者只讲强权,不讲平等。强权即真理。
胡扯!你这是对自由、**、平等的人类共同目标的反动。我觉得我的反驳越来越流于无力。
真是奇了怪了,[布朗运动]一口咬定我是个长相意外的恐龙MM,而不是倾国倾城的如花女子。男人真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动物。
我和[布朗运动]、尼采的鞭子还有男女平等的现代文明思想纠缠了半个晚上,等想起来要睡觉的时候,一看表吓了一跳,买嘎的,三点了!
立刻跟[布朗运动]说白白。
[布朗运动]说,不许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许走?切,真把自己当成说一不二的统治者了?
想统治我,门都没有。关机下网,让他跟电脑自言自语去。
钻进被窝里,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腰身。明天尽管有个大灯泡随行,但还是让人有所期待的。
作了一个梦,[布朗运动]捏着我的鼻子凶巴巴地说,快起来,不然我用鞭子抽你!
我一惊,睁开眼睛,我妈站在床边又是摇又是晃又是捏我的鼻子。
我问,几点了?
快点快点!七点多了,正事要耽误了!
我的头嗡得一下就胀成了皮球,顾不上跟我妈算帐,嗖地钻进卫生间。一边上下翻飞地搞卫生,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诅咒,该死的[布朗运动]!该死的尼采的鞭子!该死的男女平等!
常青平时还是有点自制力的,不过一上网,那点自制力就象麻绳上串的豆腐,提不起来。
我妈在外面埋怨我爸,我昨天晚上失眠没睡好怎么连你都睡糊涂了呢?
我爸无辜地说,闹钟早上没响嘛!
披挂整齐,拖着行李箱出门,刚下楼,手机就响了。
是陈嘉良的号码,硬着头皮接起。
你怎么回事,我们都等了十几分钟了!陈嘉良的责问劈头盖脸而来。
我惭愧万分,赶忙送上一打诚心诚意的道歉。
我能想象得到电话那端陈嘉良气得发狂的样子。我犯了他的大忌。他是个时间观念超强的人,最见不得人不守时。平时八点半上班,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坐进办公室,害得我每天都要为X行无偿劳动半个小时,还没几个人看见。
再说,今天是与董事长同行,他这个下属实在太不为他长脸,也怨不得陈嘉良怒火攻心。
其实都怪司机小郭,本来我说先接我,他硬要说先接我再接董事长和陈嘉良会绕远路。现在可好,常青吃了豹子胆,竟让两位顶头上司苦苦等候了十几分钟。作为一个马仔,为领导等候多久都是理所应当,但让领导哪怕多等一秒都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的。这点觉悟常青其实不是没有。
拖着行李箱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区门口,放好行李,忐忑不安地坐进车里,心虚地向后排瞟了一眼。
董事长好象还算心平气和。
陈嘉良,一张脸比我的心还冷。我仿佛看到他手里冲着我高高扬起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