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从常勇的书架上找到一本婚姻法,从头翻到尾,越看越失望。看起来,惩罚负心男人和第三者靠婚姻法根本没戏,也许花点钱雇两个黑社会更管用。不过,我一来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黑社会,二来怕打了骨头伤着筋。陈金龙再混帐也和大姐过了五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生活。
我仍然不死心,第二天上班趁着陈嘉良开会给自己放了羊,流连于各个法律网站,在论坛上留下蛛丝马迹,希望获得灵光一闪的启发。正被一个离婚财产分割案搞得五迷三道,陈嘉良突然失火了似的急匆匆闯进来,扔给我一张字迹潦草的名单。
都说字如其人,陈嘉良的字比人长得还乱七八糟,常青的一笔书法可是玉树临风啊,我得意洋洋地在心里小小BS了一下陈嘉良和他的狗爬字。
陈嘉良大声指示,常青,赶快通知名单上的人明天早上九点半到董事长办公室谈话,你明天早上九点在办公室待命。说完急匆匆向外走去,象要赶着去救火。
哦。啊?我瞪大眼睛,不置信地朝着陈嘉良的背影惊呼一声,明天可是星期六呐!
明天你和王世林加班!陈嘉良的声音里透露出无可辩驳的威严。
我就算失望就算愤怒就算心有不甘也只好禁声。其实对于加班这种事,我向来都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不敢随便造次,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碰不过石头。只是,只是明天不是要集体登山吗?陈嘉良是昏头了还是成心忽悠大家?我牛仔裤、T恤衫、运动鞋、防晒霜已经万事齐备,只欠陈嘉良一声号令了。为什么非要星期天谈话嘛?真郁闷!XX行的破事总是与我的好心情为敌!
我追到门口问,陈总,要是有人问起谈话内容我怎么回答?
陈嘉良干脆地说,你就说不知道。
切,搞得这么鬼鬼祟祟、神秘兮兮,难道要发动阴谋政变颠覆伟大领袖?我对陈嘉良这种工作方式充满了不理解。
拿起名单和电话本,开始打电话。我觉得自己不象是一个金融工作者,而是一个执行秘密任务的女特务在和人接头。
名单上有四个名字,第一个就烫了我的眼睛。李明辉这三个方块字站成一队简直就是一场视觉恐怖。
另一个人我也很熟悉,在一栋大楼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那个在新年团拜会的舞会上拼命蹂躏我新皮鞋的家伙,信贷管理部的副总秦光印。
剩下两个只有一面之缘,本行的封疆大吏,各把持着一个分行。
李明辉一个小分理处主任跟人家三个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怎么凑到一堆了呢?董事长要给他们布置什么秘密任务?要是让他们打入我行竞争对手的内部,探听敌人的虚实,李明辉作奸细绝对有当仁不让的实力。
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李明辉通电话呢?冷若冰霜还是若无其事抑或热情洋溢?算了,我决定先给另外三个人打电话,李明辉,等我酝酿好了情绪再说。
秦光印听到董事长要接见他紧张地问,谈什么内容?
我说,秦总很抱歉,我不清楚谈话的内容。
呵呵呵,小鬼,跟我保密啊?秦光印总爱在我面前卖老,尽管他确实老,可是我也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早已不再适合小鬼这个称号咯。
我大呼冤枉,秦总我真的不知道谈话内容啊,领导只让我通知来着。
得得得,知道你有党性原则,不说就不说吧!秦光印揶谕我。
总是这样,人们以为我在权力核心周围,必然深刻洞悉了全行的大小机密,经常有一些包打听前来刺探消息,特别是原来在分理处共事的那些旧同事。
我没有原则的把尚未实施的机构改革方案给张宣卖了人情,之后姚小江又打电话问我,常青,新工资办法出台了没?一线员工的工资不会降吧?
我调笑说,出是出来了,但是董事长还没来得及请我过目呢。
姚小江很不高兴,觉得我这人特不够意思。
事实上不是我不够意思,而是我不够资格获悉那些尚不能公开的内幕信息。这是个令人心情沮丧的事。说明,我即使到了这么重要的部门也不过是个被边缘化的无足重轻的小角色。唉,啥时候才能混成腕啊,也到风口浪尖上弄弄潮,呼个风唤个雨什么的?现在看起来还遥遥无期。
终于必须给李明辉打电话了。我突然开始生自己的气,不就是通个电话么,至于这么神神叨叨煞费苦心嘛,瞧这点出息,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拨通李明辉的电话,用尽量平和尽量例行公事的语气说,你好李主任我是常青,明天早上九点半请你到总行来一趟,董事长要找你谈话。
哦,好的,谢谢!
不客气,挂了,再见!
再见!
瞧,其实根本没想象中那么复杂。李明辉的回答简洁而冰冷,声音波澜不经。常青早已不再是一个能让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的女人了。而我,是否也应该尽快学会忘记过去,学会象对一个普通同事那样与之相处。相处,是的,我曾经想过象一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蜇伏起来,远远地避开这一切,但陈嘉良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报复李明辉。当然不是雇个黑社会折磨一下他的肉体,也不是寻机破坏他的家庭,更不是再从人堆里抓个男人大动干戈地恋上一场向李明辉炫耀。最好的报复就是比他活得精彩,我要拥有比他更多的权利和金钱。对于热衷权利和金钱的李明辉我觉得这才是釜底抽薪。陈嘉良帮我打开了一扇通向权利的大门,但他似乎又将那扇门关上了。这个人难伺候的简直会要了我的小命。他挑剔的目光无处不在,不满的叹息声时时回荡在我耳边。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