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明辉贴上已婚的标签之前,我或多或少还对我们的关系报有一丝幻想,认为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会因为那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契机,李明辉好马也吃回头草,再度回到我的身边。而今,李明辉已经从法律上成为专属于某个女人的私有财产,旁的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否则法律将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那个女人撑腰。
是时候了,这笔感情的坏帐应该核销了,而李明辉这个名字也该彻底从心底注销了。就让一切归零,回到原点。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遗忘远比铭记困难。这段感情不是浮于桌面的尘土,可以一把抹去,不是停在房檐的麻雀,你赶它就会飞走。
自古痴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那些认真对待爱情的人往往会输给对爱情漫不经意的人,这是命运对我们的调侃。接受命运的不友好,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如何呢?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命运的巨手在操纵和摆布着一切,而企图摆脱命运的操控,就象企图揪着自己的头发上天那么困难。
不过,要是一味的责怪命运,大概命运也会喊冤抱屈。
不是说,命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吗?
不是说,性格即命运吗?
三段感情都被我经营成了呆坏帐,期间除了老天爷看我不顺眼横加发难外,还有多少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呢?
对于爱情,对于男人,我向来挟美貌以自持,自负的以为充满了胜算和把握,自负地以为可以将男人一网打尽,收获爱情如探囊取物。
事实让我瞠目结舌。
要是一个人总是不停的在自己最充满信心的环节上掉链子,在自己最十拿九稳的地方栽根头,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关乎对自己的正确评价和客观判断。
要是一个人本来站在地球上,但是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反馈的来的信息偏偏是月球,这种判断将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我不清楚,我一惯的眼高过顶、自以为是,是否已经成为众人茶余饭后拿着牙签剔牙时说笑的谈资。我开始对自己的个性、知识和能力全面产生怀疑,我有了重新认识自己的欲望和需求。
也许,这该算是一件好事。塞翁失马。
这是这场失恋带给我的唯一能称得上收获的东西。
就让感性走开,让理智来主导。
我在一张纸上开始对自己进行素描,优点总结了五十条,缺点只有不到十条。唉,即使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还是不能从飘飘然的路径依赖中走出来。假使我不能把从前的那些错误抽丝理线的的厘清,又如何把它们变成将来的智慧呢?
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常青,回到地球上来吧。
要是最初,我不是飘飘然地向谭行长卖弄那些从课堂上获得的仨瓜两枣的金融知识,对她的经营管理横加指责,就不会被她冲冠一怒发配到这样一所垃圾分理处。
可以想象,当我翘着不可一世的高傲的尾巴,从久经历练同样不可一世的谭行长面前傲慢地走过时,她不被气疯才怪。假如有这样一个人老是动不动就对我翘尾巴,我想我的反应也一定是找一把大剪刀咔嚓掉他的尾巴。
要是最初,我不是以宗教般的虔诚来信仰爱情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就不会在爱情被物质置于死地时,如临末日的绝望和惊惶失措,也不会一而再的情根错种。
与其对对爱情充满了热望,倒不如对爱情抱有几分警惕和戒心。
爱情是精神的,也是物质的。爱情并非没有对价。对李明辉来说,爱情的对价是一个分理处主任。而对我同学宋莉来说,爱情的对价是三年三十万人民币。
她说,爱情也需要经营,经营不好就会让自己破产。她把自己的青春美貌连同三年的爱情作价三十万元人民币出卖给一位商人。那位商人为她提供了挥金如土、出手阔绰的物质生活。当她象一个真正的富人一样频频出入那些我闻所未闻的高级场所时,我正和刘钊在露天影院里享受我们贫穷的爱情。
刘钊请不起我吃大餐,只能请我吃路边摊,一块路边买的烤红薯我们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刘钊给我买不起珠宝首饰,只能给我开出一张张空头支票,而我揣着这些空头支票,觉得自己象一个真正的富翁。刘钊骑着花二十块钱从毕业班学兄那里买来的烂自行车,载着我在大学校园里玩飞车过人,惊起“哇”声一片。
我一点也不羡慕宋莉。我觉得被金钱量化的爱情是发生了变异的物种,已经背离了爱,背离了情。
宋莉富人的光鲜生活并没能维持太久,那个吃腻了正餐需要点心的男人连点心也吃腻了又迷上了水果。宋莉的经济命脉被切断,被房东扫地出门。
宋莉象蜗牛搬家一样把她在公寓的东西一点一点又搬回宿舍,舍友们面面相觑。宋莉颓然无助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此前,在她刚刚和商人展开如火如荼的爱情时,我曾问过她:你不怕他老婆找来吗?
她说,不怕,他爱的是我。
我问,你不怕学校知道了开除你吗?
她说,不怕,爱情让我无所畏惧。
我并没从他们的关系里嗅出多少爱情的味道。宋莉和商人一起请我吃过饭,商人性感撩人、不安份的目光让我局促不安。在宋莉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说,你们学金融的女孩子都特别精明,我喜欢精明的女人。
妈的,我讨厌滥情的男人!并为宋莉感到悲哀。但是我无法告诉宋莉那男人刚才春情大发地摸我的手。宋莉会认为是我在勾引他,或者会认为是我在嫉妒她。女人之间,即使关系再好也永远不能停止斗争。况且,宋莉请我吃饭并不意味着我和她关系超越了同学之谊,她在向我示威,以雪我夺刘钊之耻。其实刘钊并不是我抢来的,他是虾米找渔人,自投罗网。但宋莉并不这样认为。
后来我问宋莉,他把三十万给你了么?
宋莉摇头。
以宋莉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阅历和智慧根本不是这个被商场训练得老奸巨滑的男人的对手。于是人财两失。
我痛恨那些背叛的男人。诚信守约是人类社会尊崇的最基本的行为规范和“游戏规则”。在交易市场上,你可以袖手旁观,不参与买卖。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一旦订立了合同,缔结了契约,就应该履约、交货、付款。
婚姻也一样,你要么拒绝它,享受单身的自由;要么接受它,只是当你一旦踏进婚姻这座城,开始享受婚姻带给你的性的满足和心理的安全时,便应当承担起忠诚的义务,在情与性上对配偶保持专一。那些一方面独占对方的付出,享受婚姻的福利,另一方面却对婚外的诱惑蠢蠢欲动,无视和践踏婚姻规则的人,无论他们是以爱情的名义,以性的名义,还是以人性自由的名义,都是令人鄙视和憎恶的。
对于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应该取消其游戏资格。因而对宋莉这个爱情破产户,我没有同情,我以为她咎由自取。我曾经想,我不会象宋莉一样把爱情变成一场交易,把感情变成一件商品。我对我不染一丝铜臭的爱情充满了神圣感。
然而让我尴尬的是,在经营爱情上,尽管我拥有符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健康理念作指导,但我并不比宋莉更成功,而且最终也成为一个破产者。
我和宋莉殊途同归。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些曾经与我海誓山盟的男人最终都另有选择?
为什么总是我被别人选择而不是相反?
看起来,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货架上货物的命运只有两个,要么被人选择,要么被人丢弃和遗忘。
一个念头渐渐清晰,一个声音渐渐强烈,我不要再做一个任人挑选的货架上的物品。我要选择权,我要主动权。我要选择爱情,不再被爱情挑选。
可是,要如何才能改变这种被动的地位呢?这对我来说是个问题。
我苦思冥想,一愁莫展。
谁来指点我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