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挂上阵,常青又要踏上漫漫相亲路,带着几许苍凉和悲壮。
没有任何一次相亲,让我如此期待过。我象一个溺水的人,奋力挣扎着向岸边游去,即使那并不是理想中的彼岸。我觉得有一个巨大的凶险正狞笑着逼近,我狂奔而去,哪怕与正确的方向背道而驰。
我祈望上天恩赐一段缘份,让我从旧日的感情泥沼中拔足。我祈望横空出世一个男人,他不需要帅,不需要有钱,甚至不需要多少与常青匹配的才情,唯一需要的是能给予我力量,足够的力量,让我可以对李明辉危险的柔情视而不见,见而不动心,动心而不忘情。
上天能否以慈悲为怀,安排那个人在灯火阑珊处与我相见?
就在我对那个人的热烈期待中,李非的回电姗姗迟来。听到电话铃响,我的心突得跳了一下,觉得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觉得,也许常青就要得救了;觉得有股力量正缓缓地注入我的身体。
拿起电话,寸寸柔肠,深情无限地应了一声,喂——
哈,常奶奶,你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这应该是你第五次主动给我打电话吧,我可都给你记录在案呢!
常奶奶是李非给我取的新名号。自从我讥笑他泡桃花MM是老牛啃嫩草,教育他要爱护祖国的下一代后,他便开始称呼我为常奶奶。
这玩世不恭的声音象一盆凉水兜头而下,把我方才的缕缕柔情冲涮的一寸不留,厌恶自心底泛起。我觉得刚才的心跳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这个游戏风尘的男人,早该被我打入另册,根本连与本奶奶谈恋爱的候选资格都不应该有。
电话那端他仍在不合时宜地调侃,常奶奶请指示。常奶奶,你怎么不说话啊?奶奶你睡着了吗?喂,喂……
我几乎能够想像得到,此刻,他必定眯着眼睛,吊起嘴角,堆满一脸刻薄,对着电话三分讥讽七分嘲笑。于是冷冷道,我没什么指示!
什么?那你抽什么风,刚才干嘛给我打电话?我正在海边渡假呢,你听听……
听筒里传来潮水拍击海岸的声音,还有一个清悦的女声,咯咯地笑着,尖叫着李非的名字。
我无声地挂断电话。
刚挂掉,电话又响了起来,我漠然地看着屏幕上李非的号码气急败坏地闪烁着,直到暗淡。
想起汪国真一首小诗,年龄总是如期而来;忧愁总是不请自来;不幸总是突如其来;而你,为何总也不来!
饥不择食的常青,终于放下对相亲的一切成见与偏见,一切不屑与不甘,在对天生一对的将信将疑中,在满腹天意弄人的无奈中,坚决地、孤注一掷地奔赴一场前途未卜的约会。全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天生一对大名徐涛。据不可靠消息,此人身份为人民公仆,三十八岁,就职于市财政局某处,有型有才有职务曾经有婚姻还有一名九岁女儿随前妻定居加拿大。
大姐象发现了所罗门宝藏,向我卖弄她的发现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哎,我跟你说常青,我就没见过这么有范儿的男人,简直优秀成马了,再不是我早就吊死到陈金龙这棵歪脖树上,我一定死追他,追死他!
我不置可否地笑,媒人的嘴,把麻子说成光脸,把瘸子说成草上飞一点都不稀奇。
就没一点儿缺点?我问。
缺点?大姐侧着脑袋思忖半晌,好象这位徐公仆竟然完美无瑕。
哎,有了,大姐一拍脑袋,终于找到美玉上的微瑕。倒是有一个缺点,其实也算不上啥缺点,我听说给他介绍对象的人加起来够一个连了,人家是脑门上戴眼镜,眼高过顶,愣是没看上一个。象你一样,傲得欠扁。
呵呵,我笑。想起自己当年被组团营销的事,大把的媒人送来大把的青年才俊在我眼皮底下前仆后继,常姑娘的傲早已是恶名远播,突然对徐涛有了同道中人的感觉。一下子好胜心起,兴趣大增。常青专门收拾各种傲慢自负的男人。
上岛咖啡。被大姐带进一间包间,屋内三男两女严阵以待,我被这排场吓了一跳。徐公仆竟然动用这么强大的亲友团来观摩常青?又不是电视相亲,还需要亲友团先热个场?我以为相亲是件私秘的事。心下顿时不悦。
咦,徐涛人呢?
大姐问声刚落,座上一位营养明显过剩的中年男子起身应道,徐涛被市里领导叫去了,现在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不悦立刻升级。男人等女人虽不是天经地义,但是,在常青的相亲史中,还没有等人的经历呢。我强压不满,强作笑颜,听大姐一一介绍亲友团成员。
主角不登场,龙套跑得再好,戏也精彩不起来。几个人就着一壶极品铁观音,兴味索然地聊着。突然一男子推门而入,目光在我脸上定格了几秒,然后快速移开。两个字突然从我心底迸发而出,儒雅。那一年我在政法大听了一场贺卫方先生的讲座,此后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贺卫方先生之外,再也没有一个男子配称儒雅。而这个姗姗来迟的人,竟带来一阵儒雅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