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班站在单杠的旁边说道:
“单杠和双杠的要求不一样,双杠要求十二个,单杠只要求六个就合格了,所以大家要尽力做。”龙班说道,
这次第一个上的是我们班的大岩,
“好,一个,两个……五个……六个……再来一个,加油,加油……”龙班一边看一边数着,
“报告!”大岩做完六个后,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多做,便喊了报告,
“好,入列!”
大岩下杠入列,
“下一名!上器械!”
“是!”我大声答道,然后齐步走出队列,一边走一边想,这次我一定要多做几个。
然而,这都是痴心妄想。
在读大学期间,由于长时间不运动,再加上几乎天天坐在电脑前玩游戏的双臂已经退化的十分严重!尤其到了星期六星期天,连宿舍门都不想出,直接打电话给食堂送中饭和晚饭过来,在电脑跟前经常一坐就是一天。
“上啊!”龙班看着挂在半空的我,喊道,
双手已经挂在单杠上的我几乎拼尽全力想往上拉,但是身体丝毫未动,然后悬在那里,
“报告班长,拉不上去。”我尝试着拉了几次不行后,便打报告,我希望听到龙班说‘不行就下来吧,下一位。’
但事情总是不会朝你想要的那个方向发展,龙班说道:
“拉不上去就挂一会,五分钟。”
挂一会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双手抓着单杠,然后像一只刚刚被宰杀的死猪一样,吊在那里。
“是!”我答道,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挂五分钟就挂五分钟,有什么关系,我刚才在双杠上撑了不止五分钟了吧。
“下一名,旁边上!”龙班说道
“是!”
原本我挂在那里是不动的,但是下一名上来以后则就不一样了。他在做的过程中要借力上杠,那么单杠难免就会都抖动,这样一来我也会跟着一起晃动,让我感觉十分吃力。
也许是两分钟,也许是一分钟,我的手臂越来越难受,尤其是小臂,变得又胀又僵硬,已经有些不听使唤,没法再用力。抓着单杠的五指也好不到哪里去,已经开始不停的在松动。
“报告,班长,要掉下来了!”我说道,
“上去,没人让你下来。”龙班声音很平淡,
原本紧握的五指现在已经变成紧扣的四指,也就是说我整个身体的重量现在全部压在几根指头上,
“下一名,上器械!”
“是!”
上来的是阿潇,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上杠后抖动的幅度比上一名还要夸张,这使得原本就已经没有力气的我,直接掉了下来,
“谁让你下来的!上去!”见我掉下杠,龙班喝道,
“是。”
掉下单杠后的双臂并没有感觉好受一些,反而像是烧红的铁遇到冷水后反应的更加激烈。由于双臂僵硬难受,我没法借助摆臂的惯性跳上单杠,只能像僵尸一般完全靠双腿直直的跃上去。
上杠之后我没有五指全部握紧单杠,因为刚才短短一分钟的吊杠,已经把手指与手掌相接的地方磨出了水泡,如果此时再全掌握紧,那么磨出的水泡势必磨破,肯定会很痛,所以只好用四指紧扣着单杠。
就像是上节课的冲圈跑一样,第一次的三圈已经耗完我本来就不怎么多的体力,第二次的两圈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第二次挂在单杠上的我,没出二十秒,我就又掉了下来,下来后我这才看见,我两个手的手指第二节处,如同我们整齐的列队一般,整整齐齐的出了一排水泡,
“他妈谁让你下来的!打报告没有啊!”龙班这次见我下来,大声吼道,
“报告,班长,我真没力气了,”我气喘吁吁的说道,因为吊杠也是一件十分耗费体力的事情。
“上!”龙班说道,
“班长……我……”我还想争取一下,
“他妈给我上!”龙班似乎真的怒了,
“……是……”
我再次如同僵尸一般跳上了单杠,只不过这次能抓住单杠的地方又少了,因为绝大多数地方都磨出了水泡,
“大岩!”龙班喊道,
“到!”
“出列!”
“是!”
“大岩,你过来,把他的双脚抱住!”龙班说道,
大岩看了看我,似乎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走了过来,拉住了我的双脚,
现在的情况其实很明了,我的双手抓着单杠,双脚被大岩抱着,整个人都是悬空的,如果此时我放手,那么无疑就会摔一个狠狠的狗吃屎。
“兄弟,别让我难做啊,”大岩在我后面,轻声对我说道,
“……嗯。”因为动作的限制,我脑袋转不过去,只好轻轻的回应了一下,点点头。
然而这样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大岩刚刚抓着我的双脚的时候,我感觉终于有了可以借力的地方,手臂上的压力似乎松了很多。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身子是倾斜的缘故,原本只是小臂难受的我,现在连大臂都感觉僵硬了,
“报告,班长……我要抓不住了……”这次,我几乎都要哀求了,
然而龙班根本根本不为所动,说道:
“抓不住就放手啊。”
放手?然后来一个狠狠的狗吃屎?我似乎更宁愿来一个狗吃屎,挂在这里实在是生不如死。
我不由得想起了电影里那些被吊在半空很久的人,放下来之后又立马跟个没事人一样生龙活虎,打起敌人来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如果按照我现在的状况来推算,那简直就是在扯淡!
我实在撑不住了,
‘嘭!’落在沙坑里的我发出一声闷响,与此同时激起一层不太昂扬的飞尘,由于还没有学习‘前倒’这个动作,所以整个脸都埋在了沙子里,
“报告,班长,他掉下来了,”大岩说着,轻轻的放下了我的双腿,
“行,可以,让他趴一会,”龙班说道:“大岩,你去班里拿背包绳和小马扎过来。”
“是。”
背包绳,就是在行军打仗的时候用来捆被子的绳子,质地非常牢固。
趴在地上的我脑子一片空白,说实话当时我真的就像这么永远趴下去,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趴一会是多么的幸福,哪怕这是一块泥泞的土地。但是理智告诉我,差不多就行了,该起来的时候还是要起来。
没多一会大岩就拿着背包绳跑过来了,
“报告,班长,背包绳,还有小马扎”大岩将绳子和小马扎递给龙班,但他并不知道龙班要用它门做什么,
“来,上!”龙班对我说道,
此时的我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厚厚的迷彩服上沾满了沙子,由于上节课跑步而出汗的脖子以及脸上也是沾住了不少沙子,双手的水泡已经破裂,里面的肉,隐约可见。
我站着没动,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违抗命令,
“他妈听不懂人话啊!上!”龙班吼道,
我低下头,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也许是潜意识的反应。然后转过身,再次跳了上去,
等我上去之后,龙班走到我侧面,然后放下小马扎,踩了上去,再用熟练的手法将背包绳的一端在我的腕部打了个节,而另一段,则绕在单杠上。
此时的我看起来像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因为没有照片,也没有录像。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天地间就只剩我这只浑身是沙土,随风而动,时不时会有沙土飘落的‘猪’。
不远处的八班还有十班的战友都侧过头看着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其他中队绕着操场跑步的新兵路过器械场时,也都偷偷的瞄我几眼,就跑开了。
那次吊了多久我没有算过,但是我记得当时的感受,那是一种‘我接受’的感觉。不管什么痛苦,来吧,我都接受……
后来龙班让大岩把我放了下了,但是大岩笨手笨脚的解了半天只解开一个,让原本两只手挂着的我成了一只手挂着,后来又是一整手忙脚乱,才解开了第二个结。
吃晚饭的时候我坐在桌子旁,我的手臂不停的颤抖,不是因为我生气,而是因为肌肉长时间的紧绷,暂时失去了是控制。由于我无法控制颤抖的手臂,所以无法握紧双手样一来连筷子都拿不起来,更不用说说端起饭碗,所以到了最后我的战友们像是喂病人一般一口一口的喂我,,才吃完了那一顿晚饭。
即使今天想起来,我也依然能感觉到当时吃饭时候的那种委屈的心情,但当时的我依然压着自己的内心的情绪,没让自己哭出来,战友为我饭的时候我还冲他们笑,可是战友,却没一个笑出来的。
都说每一个男人都曾在某个独自一人的晚上,躲在被窝里嚎啕大哭过,或许是因为爱情,或许是因为亲情。但不管因为什么,这是一个男人的必经之路,一个从男孩到男人蜕变的必经之路。
我不知道我蜕变了没,但是那天晚上熄灯以后,原本以为自己很坚强的我,真的哭了,不是因为身体上的伤痛而哭泣,也不是因为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脸而哭泣。
就在熄灯的前一秒我还和大家说说笑笑,但就在灯关上的那一刹那,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我把被子盖过我的脸庞,将被角塞进我的嘴里,用牙齿狠狠的咬着它。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憋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声来,我甚至都能感觉因为用力,我的脸庞都已经扭曲变形,但我就是不愿发出声来,只想让两行热泪,肆意流淌。
我知道,哭过,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