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治听了,一愣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怎么办?”
韩先生忙道:“老爷切莫惊慌,县府此次过来,未必成竹在胸,多半是见你里正身份,叫你协查而已。晚生先从后门出去,把仲臣带走。”
田文治连连点头道:“好。”便匆匆整理衣冠,向大门迈去。
韩先生也赶紧起身,进入后堂,一把拽住田仲臣,低低道:“快,跟我走。”
田仲臣正扒着门缝往里瞧呢,一见韩先生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知道不是好事,赶忙随着韩先生往后门而走。他只觉得,今日韩先生走起路来,与往日大不相同,自己根本跟不上。
直到离了田家大院好远,韩先生才道:“小墩子,你们几个干下了好事,县府正差人捉拿你等。你往哪里去?”
田仲臣呆住了,支支吾吾道:“先生,我又……又没干啥?凭什么抓……我啊?”
韩先生冷笑道:“你还说没干什么?我来问你,你知不知道‘淮南三霸’中万鹏、刁三是怎么死的?那乱云刀宋坚超正在县府之中,到处捉拿你们呢?还不知道干什么?反了你?”
田仲臣听了,一下子焉了,吞吞吐吐道:“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还有……还有雀巴子他们呢?”
韩先生踢了他一脚,道:“还怎么办?先出去避避风声要紧,你快去,把你的好兄弟雀巴子他们一起叫来,我们赶快走。”
田仲臣听了之后,赶忙跟着韩先生后面,跑到石翂天他们四个家里,把他们四个都喊出来了。此时,田家沟已经犬吠声大作,估计不少衙役进了村子。
石翂天见情况紧急,偷偷地拉住了田仲臣的衣袖,道:“小墩子,李大哥……那里……怎么办?”
田仲臣听了,到:“对啊,要不,我去偷偷讲一声。”他拔腿就要走。
忽听韩先生冷冷道:“小墩子,你要到哪里去?”
田仲臣刚迈出去的脚不由缩在了那里,暗道:韩先生莫不是看破了我们的把戏?只是,李大哥怎么办?
又转念一想:李大哥他武艺超群,自会随机应变,且……且日后再说吧。
想到这里,他只好偷偷抬头看了一下远处的田家祠堂,心里暗暗保佑:李大哥,我和雀巴子他们要出去避避风声,你自己好好保重。
他们五个,趁着夜色,往西而走。
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远处有一座山岗。
韩先生对着石翂天道:“雀巴子,你看,那边就是你去年去过的十字坡黄花观。”
石翂天一听,心头一冷:“先生,难道……难道我们今日还要去那里吗?”
朱鄯惊道:“我不去,不去。”
田令弘犟头犟脑地道:“去就去呗,怕个球?”
白世杰闷葫芦一个,“嘿嘿”干笑了几声。
韩先生笑道:“你们几个,整日号称侠义,不是整日琢磨如何练成绝世武功,就是幻想如何得到一本绝世秘籍。殊不知江湖腥风血雨,埋葬了多少死人的白骨。你看,一座黄花观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要知道,这江湖上的事不知要比今日凶险多少倍,凭你们现在的胆识,如何扬名立万?呵呵……”
石翂天、田仲臣等听了,都把头低了下来。
是啊,他们才接触江湖,就觉得江湖很冷。
很残酷。
更何况那座令人胆战心惊的黄花观呢?
韩先生略带嘲弄地笑道:“呵呵,得了吧,看你们这副熊样,我还要把小墩子培养成达则兼济天下的大英雄呢。这次不把你等送到黄花观,而是送到五荷庙去念念经。等回来以后,你们该念书的给我念书,放牛的给我放牛,捉鱼摸虾的给我捉鱼摸虾……”
“就是谁也不许再在外面鬼混!”
石翂天他们哪里还笑得起来,只好埋着头,匆匆赶路。
一路无话。
此时天已微明。
他们到了一座山。熹微的曙光穿透浓厚的夜色,照在了山上。远远望去,峰峦连绵,草木发青,山林锦翠,曲涧通幽,远处山凹里,隐约有寺庙的院墙。
石翂天心道:莫不是五荷庙就要到了?
韩先生指了指那座山道:“这座山叫做黑鸡山。五荷庙就在此山中。我们等会到山下问个路,然后再走。”
他们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山下,看到了一座村子。他们打起精神,径往村中走去。
到了村头,田仲臣看见巷头一个婆婆正坐在一块下马石上纳鞋底,便跑了过去,喊道:“老婆婆,这里是黑鸡山吗?”
婆婆见他们风尘仆仆,像是外乡人,便道:“正是,此处就是黑鸡山。不知这你们要到哪家去?”
田仲臣忙道:“多谢老婆婆,我们是要到五荷庙去的。”
那婆婆听得田仲臣嘴里嚷嚷要到要五荷庙去,不由脸色一变,忙站了起来,连声道:“不清楚,老身老了,不清楚。”便急匆匆地径自走入巷子深处,回了家中。
韩先生见状,心底纳闷起来:五荷庙智信长老与自己有过一面之交,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出家人,怎么当地人提起他,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好在这个村子里转悠起来。这时,他们耳听得一阵哀乐,便晃过身去,见一户人家门口,一群人站在那里指指点点。韩先生瞅了个空处,凑到几位面前,耳听得众人道:“可怜啊,可怜啊,上个山就被那厮害了。唉,作孽啊……”
韩先生闻听,心下暗道:“难道,难道这家是被山上什么人害死的?”
想到这里,他便悄悄向旁边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问道:“敢问这位老人家,这家走了哪个啊?”
那老者见韩先生是外乡人,便叹道:“这家长子,不爱种田,好枪棍,有些本事,平素又喜结交江湖朋友。昨日,为了帮一个江湖兄弟,到黑鸡山去采湘妃草,结果上午入得山,下午便把命丢在黑鸡山的山道上。唉……”
韩先生一听,心里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思道:湘妃草素来是五荷庙的镇山之宝。这家人难道是黑鸡山五荷庙智信长老害的?不对吧?或许是别的人?
他一脸虔诚道:“老人家,在下领家母尊命,今日来黑鸡山五荷庙来还愿的,还请指点一二在下上山之路。”
那老者听了,有些狐疑:“你这位客官,带着几个少年,真是来五荷庙还愿的?若如此,你沿着这个黑鸡村东直巷,到三颗柳树前,顺着右手走,有一条石阶路,一直往上爬,到一个水池,里面有五面荷叶,上方便是五荷庙。”
韩先生听了,忙施礼告别那老者,回来带着他们,往黑鸡村东直巷走去。片刻,果然见到三颗柳树。他们便顺着右手,抬头观看,真有一条石阶路。他便放了心,带着石翂天他们沿着石阶路往上爬去。
不一会,已然来到半山腰。此处道旁有一道小涧,涧旁有一株老柏,沾染着涧水,青冉冉、色苍苍,好一幅含烟一涧的仙境画卷。老柏旁,正立着一只仙鹤。那仙鹤头顶红冠身似雪,慢慢地踱着方步,不慌不忙,一对翅膀不时呼扇起来,发出“呼呼”的声响。
仙鹤旁边是一口倒扣着的铜缸。
韩先生见了,不由叫绝:果真是个修仙的好地方。思毕,便继续往台阶上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韩先生一行到了一个水池前,水池里果然有五面荷叶。那荷叶与一般的荷叶不同,一棵足有平常的两面之大。在那水面之上,水、叶相得益彰,清清爽爽。
水池上方,有一座寺庙。看外观,寺庙不是太大,杏黄色院墙,青灰色殿脊,山门紧闭,上方刻着“五荷庙”三个钟王大字。韩先生心道:这便是五荷庙了。
随后,他便敲打着山门。
过了好一会,山门开了。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出来了一位小和尚。
韩先生双手合十道:“请问智信长老可在?”
小和尚答道:“家师正在大殿,请施主随小僧来。”说罢,小和尚便引二郎进入五荷庙。这五荷庙共有三间,第一间供奉的弥勒佛和韦陀菩萨,第二间供奉的观音大士,第三间是大雄宝殿,供奉的是如来佛祖。两厢便是僧舍,间或有几个僧人在打扫院落。
到了大雄宝殿,只见一个和尚形如槁木,身材枯瘦,约莫五十余岁年纪,身穿黄麻僧衣,双手合十,手里拈着一串黑紫色的佛珠,端坐于蒲团之上。
小和尚对韩先生等人说道:“这位便是家师。”
韩先生见智信长老好似不大认识自己,心下有些嘀咕。
只见智信长老微微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有何贵干?”
韩先生心想,既然他装作不认识自己,自己也只好先客气一番,便拜道:“拜见长老。晚生乃襄阳韩云鹤,适才路过此地,见贵寺香火旺盛,遂带五个徒弟进来聆听佛法,还望长老见谅。”
智信长老闭起眼睛,淡淡道:“本寺最近不讲佛法,施主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吧。送客。”
韩云鹤心下微微一愣,刚想解释一下,那年二人曾经结交过,又见智信长老这副模样甚是冷淡,心里也老大不开心,暗道:我只不过到你这里来小住几日,又不是走投无路来投奔于你,何苦如此呢?也罢,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想到这里,韩云鹤便带着石翂天等人鱼贯出门。
到了外头,田仲臣问道:“先生,这位智信长老,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我看他这副架子,简直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啊呸……”
韩云鹤回头看了看田仲臣,道:“小墩子,佛门静地,不得无礼。我看,智信长老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走吧,我们先下山去。”
他们一行人垂头丧气地往山下走去。不一会,又到了半山腰。
还是那一道小涧。
田仲臣一边擦着汗一边道:“累死我了,累死我了,先生,我在这里歇息一下啊?”
说罢,他一个箭步,“嗖”地一下窜到了铜缸之上。
那仙鹤见了,突然扇了一下翅膀,往田仲臣眼睛啄去。
“不好!”
韩云鹤大喝一声。
“嗤——”
一个黑点从他手中激射而出。
仙鹤一声凄厉的惨叫,跌倒在地上。
“什么人如此大胆?敢伤了我们长老的仙鹤?”
从旁边窜出来两个黑脸的和尚,他们各挥舞着一把大刀,风声强劲,来势迅疾,刀还未到,已有一股寒气逼人眉睫。
只见韩云鹤一个轻巧纵身,一个盘头翻进去,凌空一掌打过去,直打得两个黑脸和尚直飞出去,“砰”地撞在铜缸上。
两个黑脸和尚勉强翻身站起,那铜缸被他们撞得“嗡嗡”直响。他们见自己乍一出手,便被收拾得鼻青脸肿、头痛欲裂,哪里还有勇气跟韩云鹤拼命,嘴里兀自喝道:“打得好,打得好!”
韩云鹤这些动作过于迅捷,只把石翂天、田仲臣等看得眼花缭乱。
田仲臣张大了嘴巴:“原来,先生,你……”他原以为韩先生斯斯文文,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根本没想到韩云鹤竟然武功超群,看来还远在李乾昭之上。能不让他大吃一惊?
石翂天又惊又喜,暗暗喝彩:想不到,韩云鹤竟然有如此神功?
朱鄯、田令弘、白世杰小眼睛都看绿了,暗道:好棒的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