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出大事了吧?”
贺磊把一对算命的男女撵走,看了看行色匆匆,脸色颓败,只顾吭哧吭哧大喘气的高强,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高强看看四周无人,一把把贺磊拽到树林里,颤声道:
“叔,坏菜了,弄出人命。”
“凶器呢?”
“还在那人身上,肠子都特么轱辘出来了,想想现在还害怕,叔,你说我不会死吧?”
“笨啊,也没法怪你,第一次嘛,我给你算算,过来,不是屁股,是头,靠,傻了吧?你见过算命的给你揣屁股?除非你是小姑娘。”
高强把头伸到贺磊跟前,气得贺磊赶紧推远点,骂道:
“又不是小姑娘,想和我亲嘴啊,没门,额头黑云缠绕,主大凶,不过呈现渐欲消散之态,皮肤纹路虽有波折,断层之后还算坦荡,没啥事,死不了,只是这三四年要躲避一阵,去南方,也不用太远,过了长江就行。”
“叔,我那几个哥们没啥事吧?”
高强还算仗义,开始惦记几个同伙,平时吃喝拉撒,一块混,时间长了,要说没有感情也不可能。
“别惦记这么多,总得有顶罪的吧,现在正严打,你现在谁也不要联系,这几天先找个僻静处躲躲,有地方吗?别找在一块混的。”
高强想了想,说道:
“还真有,去年我帮过一个小子,叫单国锋,在特么一个养老院干卫生员,好像是谁介绍的,帮他要过债,几十块钱的欠账,我也没抽头,对我很感激。”
“嗯,这就是平时多交朋友的好处,你先在这儿找个地方睡会儿,养足精神,骑我的自行车过去,车子送他好了,别提我,还有,这是我的一位故交,实在混不下去,找他。”
说完,贺磊给他一个电话号码。
那还是八十年代,自行车算是先进交通工具,老贺的车子是飞鸽,算是响当当的牌子货。
高强趁着夜色,来到市北十五公里外的乔山镇,桥山镇再往北两公里,有一家镇办的养老院,收容些孤寡老人,都是无保户。
单国锋的老爹是桥山镇卫生院的大夫,托了关系把儿子弄到这地方,风景不错,活也清闲,就是工资不高,也就几十块。
这小子对高强很感激,搁现在的话,算是高强的铁杆粉丝。
刚开始,单国锋买些高档酒肉,陪高强吃喝,没几天,钱花光了,厚着脸皮问那些七八十的老头老太太借,他们倒是大方,可惜,身上也就几个钢镚,刚够买几块硬糖塞牙缝。
食堂的菜是免费的,无法入口,寡淡得很,缺油少盐,无滋无味。
高强平日又喜欢酒肉,按他的话说,一日无肉,嘴唇就缺乏弹性,三日无肉,生不如死。
渐渐禁熬不住,高强撺掇单国锋,二人到附近村庄,做些偷鸡摸狗的行当。
白天,高强装作无事人,到处踩点,夜晚,二人下手,也是这家人精明得过头,白天把鸡撒在院墙外面,被高强瞄上,夜里捉到院内,虽说只隔了一堵墙,这家人总觉得放心多了。
“奶奶的,干脆,反正这几天闲的难受,咱给他拆墙砌墙,也算学个手艺。”
高强有种被骗的感觉,发狠道。
高强身子高大,墙壁又是石块垒的,海曲城土话,干垒,没拌水泥,一碰就倒,拿下石块,递给单国锋,单国锋再轻轻放到地上。
不肖一个钟点,墙壁闪出一个豁口,十几只男女散养笨鸡,傻傻立在鸡圈,一动不动。
单国锋带着鸡皮袋子,高强温柔的把鸡捧出来,轻手轻脚放到口袋,一只也没给人剩下,全部打扫干净,又觉得这事整的不厚道,再费了半天功夫,把墙垒好。
“哥,你心眼真好,学雷锋啊。”
“傻小子,咱这是劫富济贫,目前这些老百姓是土豪劣绅,咱才是贫下中农,干的是侠义道,做人要厚道啊。”
这些日子鸡吃的有点多,说话感觉跟公鸡打鸣有点神似,走路也迈着寒鸡步。
“哥,你说这鸡的吃法,还有咱没吃过的吗?是不是该换换口味了?”
单国锋拿一根草棒剔着牙缝的鸡丝,婉转表达自己的意见。
“没听说偷鸡摸狗吗?偷鸡的下一步就是摸狗,不能乱了次序,听我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去铁匠铺子打一套趁手工具,我画个图给你。”
高强很有画画天赋,而且这厮天天和钳工们一起生活,学了不少民间绝活,单国锋做卫生员不合格,对偷鸡摸狗之类的,绝对有悟性,一看就明白,夸道:
“哥,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我这辈子跟着你,不得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干脆,你走时,把我带上,伺候这群孤男寡女,哪有咱们做侠盗有意义!”
“等着,你这儿是个大本营,过几年哥哥回来,一定把这儿买下,你得给我看着这地儿。”
高强挺喜欢这地方,听这些上年纪的老人说,这个养老院以前是关帝庙,十年****时,关公又走了一回麦城,泥塑的头颅,被红卫兵小将,当做靶子,用红缨枪戳得稀烂,只剩下周仓,被捈了脂粉,染了腮红,活脱脱一扛刀母夜叉。
这两个彩金泥塑,现在被请在厕所后面的垃圾堆里,再过几年,尘归尘,土归土。
高强也说不上为啥喜欢这儿,反正躺在这儿,就像回到家,有爹有娘的家,可以很舒心的睡觉,打鼾,说梦话。
单国锋打造的独门兵器,类似火剪,只是钢筋的型号更粗,八号螺纹钢,前端是一个圆形夹子,夹住狗头,任它再狂暴粗野,失去牙齿攻击,也是纸老虎,再配合一根木棒,一棒下去,立马昏迷,开水烫了,或直接剥皮,在清水浸泡血水,加些大料小茴,大火烧开小火慢炖,三个钟头,香气散逸,掀开锅盖,靠,要是哈喇子没有二尺长,算你英雄!
单国锋的为人不错,去村里的门市部赊了一提溜高粱大曲,一块八一瓶,虽然是村酿,二人喝的照样昏天暗地,不亦说乎。
酒后,高强迷迷瞪瞪趔趄到厕所,被风一吹,酒力上得头顶,人便迷糊,嚷着要睡觉,一头扎进垃圾堆,兀自睡着。
狗肉吃得多了,浑身燥的难受,在垃圾堆里辗转反侧,也不知什么时候,左搂右抱,左边抱着关老爷,右边搂着周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