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接到马峰的电话,正在装修自己的新办公室,按照贺叔的指点,在办公室的不同方位,放置不同的宝器,用来改变风水格局。
这是以前王军岳的办公室,按贺叔的说法,灭掉他之后,继承死者的一些东西,会给自己增强一些运数。
“我靠,这帮东北玩意都特么是些喂不饱的白眼狼,肯定是故意拖延时间,让我们以为这一百万不是那么好拿,滚他麻痹,老子还不如自己干,现在三个村完成签约,只剩一个叶家庄,贺叔,您怎么看?”
高强有点窝火,土建工程也跟宋老板达成初步意向,一些大型工程机械已经购买,还租赁了一批,一天闲着,钱得给人付上,一天一千多,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添置设备,装修房子,马上有一批毒品过来,款项还有点紧张,要是利利索索的把拆迁协议搞定,可以跟宋老板讨要那将近一个亿的尾款。
“别急,要沉住气,路都要一步一步走啊,小心驶得万年船。”
贺叔斜靠在沙发上,没有外人在场,他才是九龙帮的主事人。
贺叔祖籍绍兴,祖上从事绍兴师爷,看风水,出主意,打官司,耍花枪,那是祖传绝技,看中高强的魄力,悉心栽培,在海曲城也算闯下一片天地。
“当时我就不该把五十万预付款先给高疤,这小子不地道,还特么的跟我玩失踪,逼崽子,干脆,我过去看看,要是谈的顺利,还省下五十万。”
“也行,言语和气点,别冒失,说实在的,有那一个亿,咱别在乎这五十万,别因小失大,有事给我打电话。”
贺叔看着高强吆喝了几个兄弟,驾车远去,不觉回想起当年的一点一滴。
贺叔那时还年轻,叫贺强,二十多岁,走出燕京大学,分配到中央经济委员会任一名普通职员,对计划经济颇有微词,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被领导抓做典型,看看一辈子窝在单位里,怕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狠狠心,辞了职位,发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囊除了几本颜色泛黄的周易古籍,就是些家传的笔记,再无其它。
那几年人实在,好骗,一边给人算命啥的,照样赚的比单位的死工资还强。
再说贺强推演算命者以前的事,十有八九正确,时间久了,在江湖上传出偌大名声,各地有些隐形富豪或是官家,争相聘请,给的价钱也与日剧增。
贺强在他们家中充当老祖宗担任的角色,师爷,闲着没事,读些先祖留下的书卷笔记,通读之后,发现绍兴师爷的命运,难得善终,贺强思之再三,发现做师爷的,馊点子不少,博学多才,但有一个通病,格局太小。
就像当时自己分配的单位,凭自己的权术,完全可以跟领导混的不错,体制内混个一官半职,小事一桩,就是因为自己心胸狭窄,比较浮躁,书生意气,结果鸡飞蛋打。
贺强辞别主家,又不缺钱,便开始周游名山大川,眼光也越来越高远,整个人的气质都有变化,蕴藉恬淡,仙风道骨。
偶然间做了一梦,梦到一个巨大烟囱,黑烟弥漫,直冲云霄。
烟囱者,黑烟通道也!
难道自己的宿命,结缘于黑道?
贺强走南闯北,识文断字,见识自然和普通人不同,对黑道的理解,也更深刻。
所谓黑道,古人称之为绿林豪强,草莽英雄,成就一番大业的,比比皆是,远的刘备,朱元璋,李自成,眼前的洪门,竹联帮,或称王称霸,或赫赫有名,即便外国的黑手党,山口组,也是响当当有头有脸,甚至绑架政府,成为政府的代言人。
走入末路的也不少,黑道混的再有名,一旦与政府为敌,引起政府关注,早晚是死路一条。
这就需要把握好尺度,发展初期,当然可以打打杀杀,一旦完成资金积累,必须尽快改头换面,洗白。
贺强托了关系,注销自己以前的身份,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无名山村的孤儿,名字也改成贺磊,三石为磊,强大靠山的意思。
之所以选择海曲城,一是这儿风景秀美,没啥工业,又是海滨小城,是片未开发的处女地,凭贺磊的眼光,发现这儿绝对是宜居城市,土地资源会有大幅升值潜力。
二来,这儿相传是姜子牙垂钓处,他现在的心情,和当时的姜尚何其相似!都是在等待合适的载体,或者说在等伯乐,也可以说在等待千里马。
老姜是蹲在河边等鱼上钩。
贺磊是猫在公园摆摊算命。
海曲城的公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唤作海曲公园,是当时这个城市唯一还算靓丽的风景线,谈情的,说爱的,哥几个过来吃烤串的,也招来一些混子钳工。
贺磊来的最晚,一溜褂摊,十几家,天生排外,他们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沿河一排一楼粗的倒垂柳,阴凉匝地,贺磊过来,自然被轰走。
贺磊寻了一个无人处,一株子黑松,旁边一块狰狞太湖石,地面倒也平整,铺了蓑衣,躺在地上,斜枕着嶙峋松树根,翘着二郎腿,哼着“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神态悠然,不像算命的,像神经病院跑出来的患者。
那时节的高强,还是个毛孩子,这厮读书不咋滴,喜欢看水浒,一百零八条好汉的命运,牵扯这孩子的所有心思,一心想占山为王,大秤分金,大块吃肉,十几岁上,爹娘离异,无人拘管,越发随心所欲。
贺强生的文弱,又自觉高人一等,遇到同行百般调戏,视之淡然,高强算是常过来公园欺行霸市的孩子王,每每看不过去,便起了侠义心肠,屡屡相帮,二人自此结为忘年交。
高强在车站行窃,这种场合他一般是充当打手角色,钳工们动手,顺利,他拿提成,出事,得上前动手,高强也是街头打架打出来的,实战经验很丰富,人又高大雄壮,一般靠前一站,被盗的也就哑巴吃黄连,认栽,没料到这次遇到不怕事的,也练过,二人对打,高强占不到便宜,顺手操起腰间利刃,一把三棱刮刀,刺中对方心窝,一招毙命,出了人命案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躲到公园。
他现在可以信任的,只有这位贺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