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是白辞……
比以往更加清脆软糯的童音……
我睁开眼,只见他跪在黑暗中,绷带几乎缠满身子,白衣半披在身上,露出的皮肤衬着白布中渗出的血色,透白透白的,只怕是指尖一戳就可融破了。
我迟疑着,却不自觉地跑过去也跪在他身边,摘下绷带,帮他换药。
当我自知自己是在梦中之时,现实的意识立刻全没了。
白辞的头发很长,总沾到伤口,会很疼。我解下发带,帮他挽起来。他的睫毛也很长,因为浑身伤痛疼到一颤一颤的,如是只轻盈的飞鸟,会有纷纷羽毛飘落下来。
“疼吗?”伸手触摸过那些深可见骨的伤痕,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他一直咬着唇,许久,终于松开牙,喘了几口气:“习惯了,还好。”
“还好?这次可是我把你从死人堆里拉出来的。”我很心疼他。他太厉害,但也太可怜了。
“其实不需要。”
我摸了摸他的头:“小家伙,你这样的奇才,吾当然得好好留在身边。”
“私自逃到战场去把我救回来,若是被发现了……”
“我本就是要早逝之人,只要能护好你怎样都好。”我打断他。他便一下子沉默了。他的身子触手带着一股凉意,未经佩戴的玉的那种凉。分明是一副神仙玉骨,却偏偏沦落至此。
宝玉若落入饿狼之窟,那它也只是块石头罢了。
我这人喜欢美貌,眼前的男孩子容颜惊为天人,世间所有女子都不及他万分。只是过度苍白,眼里多的是莫名的哀愁,透明而脆弱,就是天天抱在怀里也怕那一天他笑着笑着就碎了。
当然他承受伤害的能力远不止这副身子看上去这么弱。我不是只看到了他的可怜,而是别人只看得到他的强大。我不希望我也是个暴殄天物的人。
“……为什么你要这么留心我?”他看了我一眼,雪亮的眼里有一层戒备。
留心?
我也不生气,只笑了笑,又帮他缠上新的绷带:“我很喜欢你啊。”
他瞥了我一眼,接着开始发愣。像一只懵懂的小猫。
“你要信我。这里你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我咯。”我觉着他不信,或是不懂,便又笑了笑,“你就当我也是个孤儿,你也是个孤儿,我们是在互相取暖吧,互作家人好了。”
“是吗……”
“嗯。”我打了一个小小的结,“一会喝完药以后,会很疼的,但是差不多能将余毒清尽了。”
“好。”
我想将药给他,但是又忍不住嘱咐:“这药我没喝过,也是第一次拿到,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关系。”他朝我露出一个很似阳光的笑容,“大不了中了毒再吃别的药解好了。”
我被美得一惊,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只是那眼里,似乎少了几分隔阂。是我的语调太温暖了?他似乎已经相信了……
他喝了药。我见他表情十分平淡,便放心道:“往后我每日都会来给你换药,直到你伤好为止。”
“嗯。”
“药记得吃。”
“唔……”
“白辞?”
“……”
他把头埋在我怀里,汗水立刻浸湿了我的大片衣襟。我伸手揽过他,在他没有受伤的肩头轻轻拍着:“没关系没关系,很快就好了……”
“……”
“白辞?白辞?喂……你还好吗?”
我是真的慌了。刀尖横在眼前都没有过的慌。他的身子触手细腻浅软,却让人实在不敢多碰……体温冰凉得毫无生气。我一手抽开去捧他的脸,探到细微鼻息才总算呼出一口气。明轩给的是什么药啊!都说是小朋友受不了药性太强的……
我惊觉我流眼泪了。
“姐……”虚空传来一个很浅的声音,像是白辞。
我知道现在的叶子恒马上要醒了。
我是她的过去,是她过去的记忆和情感。
我在梦境中忘记现实,她在现实中忘记过去。
这是白辞八岁,我九岁。
神识……回来了。
白辞盘起双腿坐在床边,似乎是准备守许久的样子。
我忽然把他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你没事啊白辞,没事了没事了……”
他愣了愣,随后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嗯,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