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我爹是绵州府守备,麾下城防军两千,卫所军五千,还有地方团练,加起来小一万人,到时候大哥一家便搬到绵州府来住,保证安全!”谢君豪拍胸脯。
杨鹏也拍拍他的肩膀。
但心里想:“四川都被杀成无人区,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谢施炎?没听过....这带兵的能保自己就不错了?”
回到府里,大家坐下来吃早饭,竹香阿依诺等人都还没吃呢,在等杨鹏。
肉包子和粳米粥,外加鸡子,竹香特意还给杨鹏炖了杜仲鸡汤。
谢君豪喝了一口粥,就打着哈欠喊困,叼着包子嚷嚷要回屋睡个回笼觉,说午饭时候再叫他起床。
阿依诺才起床不久,说自己没有习惯吃早饭,彝人习俗都是吃两顿的。
不过她对肉包子还是充满兴趣,一口气吃了三个,摇头晃脑,连说好吃。
阿依诺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对杨鹏说,想要到县城去看看,买些女孩子的东西。
杨鹏叫竹香待会儿有空,带她出去转转,想了想又让二虎猴子同去,带上黒木,给她二人买些生活用品和汉人服饰,顺便逛逛,感受下汉人的街道。
“阿依诺可是头人家的千金!别惜银子,都买最好的。”杨鹏一边被竹香逼迫喝那没放盐的鸡汤,一边叮嘱竹香。
“大力!...套车,待会儿要去城外...再叫上黑狗同去!”杨鹏吃完了饭,走到院子,冲大牛喊道。
忽然见窗台上摆着几盆盆景,狭长的叶片,点缀着白色或紫色的小花,一些红色或黄色的果实挂在枝上,表面蜡面油光,成尖条状。
“咦!我府里还有这个东西!...”
杨鹏见了眉开眼笑,抚摸这盆植物,两眼放光道:“多可爱的小辣椒呀!”
他扯下一个,放在嘴边轻咬了一口,眯着眼感受,一股久违的辣味开始在舌尖蔓延。
“这是刘菜头前些日子送来的...”竹香出来告诉杨鹏。
“怎会如此精致?!”杨鹏左右端详这被修饰得充满美感的辣椒株。
“刘菜头说这是摆件盆景,价格不菲,文人喜欢的东西,他托人从重庆府捎上来的...少爷!这东西还能吃?...”
“这个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当佐料提味用。”杨鹏将手中辣椒剥开,抠出里面扁平的籽,递给竹香看。
“这就是它的种子。晒干了,种到地里,两个月就挂果了。以后就有辣椒吃咯!哈哈!....”
听说刘菜头不肯收钱,杨鹏正色对竹香道:“那是小户人家,本来就不宽裕。我说的话,他放在心上了,想办法给我找来,不给钱怎么行!....何况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得儿空遣了人,把银子给他家送去...”
竹香低着头听杨鹏训话,连连点头,眼圈有些发红。
杨鹏笑道:“你也别放在心里,以后记得我的原则,不能亏待穷苦人就行了....”
见竹香还是低头不说话,杨鹏便抚这竹香的香肩道:“我们都还年轻,我们杨府也才初创,但是一个家族,一家门户,所谓书香世家,能让人称道的,不是他有多少财产,多有权势,而是它的德行、操守原则。这些才是一家门户立足的根本...”
说完捏了一下竹香的肩膀,便笑着走开了。
留下竹香一人站在院中发愣,就这番话而言,如果是桂圆杨家的大老爷讲,倒没什么意外,但自家的少爷还未满十六,只能说这果然是名门之后啊!
杨鹏到后院,找到牛大夯,让他在院子北角那边,挖一个坑,周围用石头砌成一圈,再添置些矮凳,去铁匠铺制备些一个铁耙耙网。
这便是要在院里砌个锅庄起来。
杨鹏选了些小凉山土产,让猴子装上马车,自家也跳上了马车,对大力讲:“去城郊刘进士家!”
他这是要去看望姑母杨彩娥。
路过文具店,杨鹏下车,到店里选了些名贵的文房四宝,一式两套,这是买给他两个可爱的表弟表妹的。
他内心更想买些玩具糕点,小孩子就该玩玩具,吃零食。
但他也知道姑母家,是酸腐的文人家庭。那些东西在姑父眼里,就是玩物丧志,还是纸笔墨砚比较对他们胃口。
马车很快到了“进士及第”刘府。
杨鹏是亲戚,门房不用通报,他便提着礼物,直接进了院子。
“姑母姑父!小侄来看你们啦!...”
姑母从堂屋出来:“鹏儿!几时回来的!”
杨鹏放下礼物:“昨日刚到,今日就来看望姑母,嘿嘿!...”
又问:“姑父呢?”
“上午你姑父都会在书房读书!...”
杨鹏便坐下,和姑母喝茶拉话。
自然隐去了去小凉山那一段,只说自己去绵州府访友,结识了一个义兄,守备府的谢君豪。
“他谢家虽是行伍出身,但这谢少爷的母亲却是川南大族刘家的嫡女,你和他结交,也不算下交。只是不要沾染那些纨绔恶习才好!...”
在姑母眼里,自家的侄儿总是最善良,单纯的那一个,而外人家的少爷便是纨绔。
姑母哪里知道,他的侄儿在新都府时候,就是远近驰名的大纨绔,众人口中的反面教材。
又聊到两个表弟表妹,姑母说让婆婆带到川南刘家走亲戚去了。说是顺便去刘家选个开蒙先生,明年便开始读书。
杨鹏很惊讶,这才四岁就要选老师读书了!看来这古代书香门第的娃,也不比现代的娃轻松多少呀!
说到读书,姑母瞧了一眼正在装斯文的杨鹏。
便开始喋喋不休念读书经....
桂圆杨家耕读传家,出过状元,杨鹏还年轻,现在在阳城县清净,有空可以多读点书...
又举例,某某书生十八岁开开蒙,考科举考了十几年,终于在六十多岁时候中的举人...
又有某朝代某读书人,年少时候轻狂孟浪,后来有一天幡然悔悟,在家闭门谢客苦读七年,便金榜题名,一飞冲天,做到一品大员...
这刘府就有很多书,还有他公爹的,他丈夫的手稿笔记,杨鹏可以带些回去温习....
要不要让她丈夫给举荐个先生,你姑丈有好多文人好友,都是大才,云云..
杨鹏听得如同那三藏法师念的紧箍咒一般,坐如针簪。
便谎称道:家里还有友人,不便冷落了,下次再来叨扰。
姑母急道:“都做了你的饭,你又要去哪里!....”
杨鹏逃出堂屋,指着院子里黑狗卸下的土产:“这些是小侄从绵州府带回来的山珍野味,不值些钱,但请姑母和姑父留着,尝个鲜...”
便飞快窜出了姑母家,敏捷跳上马车,催促大力赶紧打马走人...
杨彩娥追出府来,杨鹏的马车已经绝尘而去。
“这猴急得!...读书有那么可怕吗!...”杨彩娥笑骂道。
黑狗问杨鹏:“少爷!干嘛走得这么急呀?...”
杨鹏笑道:“如果你是孙猴子,唐三藏念那紧箍咒,你该怎么办?...”
黑狗一听“孙猴子”,一下子便来了劲。
“当然是求师傅别念咯!”
“倘若师傅不听呢?”
黑狗想了想:“那我就一个跟斗云,翻出十万八千里!听不见,头就不疼了...”
杨鹏笑道:“呵呵!...那不就是了...”
天启年间,西游记已经是家喻户晓的评书段子,各大茶馆,都有人讲,黑狗这样的年轻人自然是热衷追捧的粉丝。
马车经过一个花鸟集市,便让大力停下马车。
杨鹏在花鸟市场闲逛,一个老板模样的中年人走过来招呼道:“敢问这位公子!想买点什么?...”
杨鹏笑道:“有劳店家,这集市里可有杜鹃花?”
老板笑道:“杜鹃花自然是有的!...,有红杜鹃、紫杜鹃、杏白杜鹃...不知客官喜欢那一种?”
杨鹏环看了一眼整个市场,对老板道:“这个市场的所有的杜鹃花,我全包了,有多少要多少!...”
“是个大主顾!”老板喜上心头,但表面装作平静:“所有的....那可着实不少呀!”
杨鹏笑道:“少废话!今天你赚到了,有多少要多少!价格你给打个折扣就好。”
“好的!敢问这位公子,这些花要送到哪个府上?”店家不敢再多言,赶紧做成这单生意最好。
“南街,杨府!...”
杨鹏马车回到南街,后面跟着好几辆夹板车,夹板车上载全是杜鹃花。
杨鹏跳下马车,大手一挥:“都搬进去!...”
“少爷!你可回来啦!....”门房老头见到杨鹏,样子却像见了鬼,眉毛眼睛都皱到一起去了。
“杨头!你看这些花可漂亮?...”杨鹏指着后面那些花团锦簇的夹板车。
“哎哟!...我的少爷!出大事儿啦!...”哪知那门房并不看花,只是急得双脚直跳,大呼道。
“什么大事?...”杨鹏一头雾水。
“那个黒木,在街面上杀了人啦!....府上的男丁都赶过去了,谢少爷也带人赶过去了,还遣了人到刘家去找你去了....”
杨鹏听门房语无伦次的讲,脑子“嗡!”一声巨响。
“当街杀人!....”什么情况!
冷静!....冷静!
杨鹏略微调整自己的呼吸:“老爹莫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少爷,您走了一会儿,有一个竹篾街的后生,跑到府上来,说是有人在街上调戏依诺姑娘,和黒木二虎他们干上了,那些恶徒竟然拿出了刀来,黒木便当街杀了人....”
杨鹏冷言道:“杨头,不要着急,招呼府里的人出来,把这些花搬进府去...我去料理下便回来...”
杨鹏说完,快步走到马车跟前,几下把马辕卸下来,牵出马匹,翻身骑了上去,打马便走。
大力和黑狗追在后面,急得大呼:“少爷!还没安马鞍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