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杨鹏等人去关隘上询问,果然这关令没来应卯,一行人只能驾车进了绵州城,去守备府。
守备府门口一对大石鼓,大门挺气派,杨鹏上前递了门帖。
半饷,门子才返回来回报:公子还在睡觉,让大家等着。
求人办事就是这样。
几个人等了老半天,等得无聊,还去旁边食摊上吃了早点,回来央求门子再去通传一下。
这门子马上不耐烦道:“着什么急!我家公子刚起床,还要洗漱更衣,不愿意等可以滚蛋!”
杨其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关令唱得是哪一出呀?
杨鹏却不着急,是你叫我来的,迟早会见我,见傍边有个茶馆,便留了杨其才守着,自己和二虎他们溜进茶馆听书去了。
茶馆有个说书匠正在讲“说唐”,刚坐下一会儿,茶还没泡开,杨其才就跑来说:那关令让他们进去见他了。
杨鹏望了一眼墙头,一个头顶一闪而过,心想:“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呀!这人到底这人是敌是友?”
几人走进守备府,门子又拦住:“我家公子说啦!只能那个叫杨鹏的进去,其他人,门口候着吧!...”
杨鹏止住要说话的杨其才等人,说道:“你们在门口等我便是。”
便随这门子进去了。
从前院走到后院,门子在一个小园子门口停下,园子上写着“演武堂”几个字。
门子先进了园子,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冷冰冰得对杨鹏道:“我家公子就在里面,你可以进去了...”
杨鹏走进园子,这园子中间是一大块空地,铺着青石板,两旁木架子上放着刀枪斧叉等十八班兵器,有几个膀大腰粗的青壮汉子正抄着手,围看两人在操着兵器对练。
只见一个血气少年,手持双刀,正在攻击一个拿单刀和滕盾的青壮,只见这少年上穿段面短褐,下着猩红宽裆裤,脚蹬长筒皂靴,眉宇孤傲,骨健筋强。
那双刀如同长在他手上,翻飞舞动,一刀快过一刀,一刀狠过一刀,刀锋“砰砰!”接连砍在盾牌上,直杀得手持盾牌的青壮毫无还手之力,跳出圈外,撤了兵器单膝跪下拱手道:“不打了!少爷刀法纯熟狠辣,小的招架不住了。”引来旁边人一阵哄笑。
那少年冷哼一声:“哼!...没用的东西。”
自然有人上前接过他的双刀,又有人递过一碗茶,少年接过,饮了几口,马上又有人递过毛巾...
杨鹏在圈外看了一会儿,鼓起掌来“啪啪啪!...”叫道:“果然好功夫!”
那少年嘴角傲娇地略微上翘了一下,将毛巾抛给傍边的人,冷语道:“来人可是新都杨家的六公子?”
杨鹏屈身,拱了一下手道:“区区正是杨鹏!...敢问尊驾,可是通南关谢关令?”
两边的青壮全部闪开,站成两排,都抄着手,盯着他看,目光颇为不善。
杨鹏这才看清这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身躯凛凛,面容还未脱去稚气,有几分乖巧。
举手投足,蛮横娇纵,一看便知是性情自负,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家公子。
“杨鹏!你杨家纵容家奴走私盐茶,还私夹朝廷禁品黑火药出关,卖与彝人,这可是要杀头的!...你可知罪!”
有仆人抬来太师椅,那谢君豪,便坐在椅子上,开始教训杨鹏。
但在杨鹏眼里,这高调官腔配合这稚气脸庞,颇有几分沐猴而冠的喜感。
杨鹏也不拐弯抹角地客套,又屈身拱手直接说:“还请关令大人给指条明路!”
“哈哈哈!...”太师椅上的谢君豪哈哈大笑。
突然脸一沉,咬牙切齿叫了一声:“杨鹏!那北地南侠—燕客,可是你师尊?”
杨鹏想了一下道:“教过在下三年,算是吧。”
那谢君豪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站了起来,缓步走过来道:“七年前,我还是个孩童....我爹听闻那南侠燕客道了蜀地,寄居在你杨家...”
“便请友人些了书信,带了礼物,到你桂圆杨府,请求他收我为徒,教些功夫,那知那燕客,竟不予理睬...”
“后来,听闻那燕客竟收了你为徒,我爹带着我,上你杨家,亲自拜访他,请求他收下我,只是和你一并教导,无师徒名分也可...当时我都跪下了!那眼高于顶的燕客,竟然当着我的面拂袖而去!”
“从那天起,我就记住了你!杨鹏这个名字...”谢君豪说这话,走到了杨鹏面前,二人离得很近,鼻子都快碰到了,谢君豪眼神充满挑衅。
两人不说话就这样面对面对峙了片刻。
你大爷...原来是这样狗血的事情,害得我昨晚一夜没睡好..那燕客就教我些强身健体的体操好不好!杨鹏心想。
那谢君豪突然一转身,走向演武场,伸出右手大声道:“这些年我一直四处寻访名师,强身练武...我过誓!一定要打败你,证明那燕客的功夫...”
“就是狗屁!”说话间,谢君豪转过身,手指恶狠狠地指向杨鹏。
便双手一摊做个无奈的表情道:“我现在来了,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你我打一场!....如果我输了,我扣下的人和货全部还给你,大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你输了...我要你告诉所有人!那燕客的功夫....就是狗屁!”他接着叫道。
“哈哈哈!...”
旁边一起练武的青壮们一起放肆哈哈大笑!
天启年,这些关隘早已形同虚设,唯一的功能就是帮地方势力敛财。
西面乌斯藏内乱几十年,连火炮都有人走私上去,东面彝人吐司头人之间有个习俗,叫打冤家,相互打了上百年,精良的武器全是在汉人区买的。
这走私黑火药,在私底下来说,就不是个事儿,拿点银子多方打点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解决了。
这谢君豪还没那胆量拿这个事情和川西名门杨家作对,他唯一的目的,就是逼出杨鹏,了结几年前,拜师受辱时的怨气。
“关令可说话算数?”杨鹏追问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堂堂九品关令自然说话算话!”谢君豪豪气地说。
“那好!就现在开始吧,待会儿我还有事呢!”杨鹏开始脱外套,活动手腕脚腕。
谢君豪拿过护具,套在身上,傲视杨鹏道:“穿上护具!放心,我会点到为止。”
杨鹏推开要给他套护具的人:“不用了,就一会儿功夫,又穿又脱麻烦,你伤不了我的...”
谢君豪两眼一瞪,也摔掉护具:“好!爽快!你我生死各安天命!你们谁也别拦我!”
便拿起一支包了枪尖的六合枪,继续对杨鹏道:“选你的兵器!”
杨鹏拿起一把长柄大刀,掂了掂量,便选定了。
杨鹏双手握刀,将刀口向下,很随意的站个丁字步:“来吧!”
谢君豪扎马,平端枪口,眼露鄙视神情,心道:你还选刀?连个用刀架势都不会拉!
想着便耍了一圈枪花,大喝一声!一招青龙献爪,枪尖便刺向杨鹏。
杨鹏见枪锋刺快到自己胸前,双手持刀突然撩起,刀背将枪锋格高,自己一个上步,借助枪杆刚才给刀身的压力,大刀迅速下砸,便向谢君豪脖子砍去。
刀锋在谢君豪肩膀便停下,谢君豪还没来得起躲闪和撤回抢格挡,刀锋已经到了眼前!惊出他一身冷汗...这要是实战,这就要人头落地啦!
谢君豪连忙跳出圈外,不敢再托大,杨鹏依然是刀口向内,冷眼看着他。
谢君豪平端着枪,却不敢贸然进攻,抖着枪身,枪尖在杨鹏面前画八字,时而出其不意的刺出一枪,杨鹏也不提刀,只盯着谢君豪抖枪的手腕,枪尖刺来,迅速侧身躲过。
忽见谢君豪一个后手抽枪幅度较大,杨鹏马上侧身,躲过刺来的一枪,双腿忽然快步移动。
说时迟那时快,谢君豪又是一枪刺来,只见杨鹏猛然提刀,一个转身,向后撩开谢君豪又刺来的一枪,身子一矮,成跪步,钻入了谢君豪的枪底。
此刻谢君豪撤身已经来不及,只见杨鹏手腕一转,刀锋已经停留在了谢君豪的膝盖处。
动作好快,谢君豪都没留意,这杨鹏是怎么来的自己身边。
杨鹏前世是军区大比武时的拼刺冠军。
有一次比赛结束,一位老首长笑眯眯地走下观礼台,要和他比试,部队领导悄悄对他说,让他陪老首长玩玩,让老人开心下。
老人用的兵器就是这样一把长柄大刀。
比试中,这干瘦矮小的老人却异常敏捷,无论杨鹏如何进攻,总是一转眼,老人的刀锋都会准确的架到他脖子上....引来观礼台一阵哄笑。
事后他才知道,这老人原是国民党二十九军的一位连长,后来参加了革命。
和他比武用的刀法用的就是长城抗战中西北军,沧州武术名家马凤图创立的“破锋八刀”。
这“破锋八刀”简单直接,却专破枪术,当年劈得鬼子闻风丧胆,还专门做了“铁脖子”防止被砍头。
当年他趁着休假,专门去干休所去找这位老首长,求得老人教他刀法,勤加练习,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谢君豪退后一步,愤然将六合枪摔在地上,负气叫道:“这局算你赢了!我们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