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舜臣闻听此语不禁哑然,只道他不通情理,怎料他却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但知此语虽然衰丧,亦是情挚之语,若他不是存了必死之心,也不会筹划至此。良久,方才叹道:“二师兄你又何必如此,日后若为栋山所知,可叫他怎过得去呢?”丘散原道:“此事原不能够让栋山知道。”俞舜臣道:“只是火纸焚毁,何由毕现,瞒得了他一时,又怎瞒得了他一世?”丘散原道:“此刻让他蒙在鼓里,也好过他一时激愤而生出事端。至于后事,那也无法可想了。”俞舜臣道:“栋山如今满心疑虑,若是郁结于胸,只怕亦是不妥……”丘散原道:“依你说该当如何?”俞舜臣微一沉吟道:“不如这样,准我晚上给他送饭,看他是何心思,我相机行事,也好开解于他。”罚中本不许人去探望,此际丘散原却也不得不从权处理,道:“这便准了,只是内情切不可实告,免得又生变故。”俞舜臣道:“我理会得。”
丘散原似乎还有别话,但终于没有说出来,只是道:“你久行初归,还要养足精神,这便去吧。”俞舜臣见他无话,施礼欲行,却听丘散原道:“舜臣,世事沉浮难定,此次若是在劫难逃,也是我坐仙派合该此劫。此时罚处栋山虽说于理不合,但大师兄代行掌门之事,却也不得不详加考虑。”俞舜臣举步难行,惊道:“这是——大师兄的意思?”丘散原道:“若非大师兄授意,我也不至如此。本待你面见大师兄后,他亲自说与你知,可你心中的疑惑愈来愈多,此事是由我们三人共同决定的,谁告诉你也是一样,便让我先为你解此疑团吧。”他说此事由“我们三人共同决定”,这三人自然是他大师兄施南生、二师兄丘散原与他四师弟姚良玉三人,俞舜臣对此还是一知半解,道:“大师兄他……他如何竟生有此等想法?”丘散原不答,却忽而失笑道:“舜臣,我们这几个师兄弟中,以你最为刚毅果决,怎么今日却忽而变得吞吞吐吐了?”
俞舜臣道:“我离山未几,不想就有这许多事情发生,一时竟也茫无头绪,不知怎处了。”丘散原道:“想是劳顿所致,这一路辛苦吧。”俞舜臣道:“辛苦却也未必,只是我远涉江湖之日,不论多么艰险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如今闻此警耗,不知如何竟觉胆战心惊。”丘散原道:“待师父破关之后,事情也许会有转机。”俞舜臣想了一想道:“我想也不至玉石俱焚,七门十三派虽贪狠无度,但我坐仙派若因此事折损,正道随之气馁,魔道复盛,岂非是将屠刀易于人手,任人宰割?”丘散原道:“话虽如此,可生活好时,又有谁去回思困顿之时?正道中人虽还恪守己责,然自黑羽被戮,邪魔遁迹,一百多年来正派中人相互倾轧,惨事时有发生,人们从来都是只顾眼前的。”俞舜臣道:“他们所谋者乃是师祖这百多年来闭关所得,若是叩关请出师祖,流言自灭,七门十三派自会退去。”丘散原道:“究竟如何是好,待我们几个聚首之后详谈,今日且不说这些,你去见过大师兄吧,我也要督促弟子们练剑去了。”俞舜臣道:“如此我先行一步,再见吧。”丘散原道:“去吧。”话毕,俞舜臣便向着峰顶错落着的屋宇大步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