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寻望着远去的两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自从仇九峰不认她作徒弟,逸寻很快身无分文,她在角斗场失势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之前奉承巴结的人统统消失不见,一夕间,门可罗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从高台跌落的感觉太酸爽,真让人觉得沧桑,逸寻深以为自己也算精彩过,不留遗憾了。
进了斗兽场,此时正值战榜赛季,修士们都去角斗场押注赌钱了,斗兽场冷冷清清,没多少人。为了捕捉冲锋蜂,逸寻用麻绳编了一张网钩,让负责人打开冲锋蜂地笼子,准备将这一大批冲锋蜂一网打尽。换做以前,直接使出青萝术,省时省事,但现在,她施展青萝术十分吃力,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了。
冲锋蜂速度奇快,一大批蜂虫往光亮处涌,横冲直撞地扑在大网上,甚至有漏网之鱼钻了出来,逸寻费了好一通力气,才把那几只乱飞的冲锋蜂消灭,自己头上也被蛰了几个大包。
冲锋蜂的尾刺有毒,一般练气修士被蛰一下,都会四肢僵直,行动迟缓,然逸寻体内药血,哪怕效果不如从前,也不慌不忙。
网钩上挂了倒刺,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明白这玩意儿用网肯定困不住,冲锋蜂前仆后继地扑到大网上,立刻就被利刺刺死,大批大批的冲锋蜂死亡,很快大网外堆积了三尺高的尸体。
直到粉碎最后一只冲锋蜂,她收了网,不留神网太沉,手一松,冲锋蜂的尸体倾泻下来,埋得逸寻一头一脸。
“咳咳咳!”逸寻一身狼狈,从蜂尸堆里爬起来,骂了句晦气,将死了的冲锋蜂装进乾坤袋里,带回去慢慢剥皮。
她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去了关押**牛的笼子。
**牛腚上长了一朵丑陋的肉花,由此得名,**牛在妖兽中脾气较温吞,只要不故意激怒它,很少主动攻击人。
逸寻用湿帕子堵住鼻孔,走进**牛的笼子,笼子遍地皆是**牛的粪便,臭气熏天,逸寻忍着恶心,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它跟前,那**牛听见响动,仅仅抬了抬铜铃大的眼眸,便合上眼,继续睡觉了。
二阶妖兽灵力浓郁,逸寻先在它身上揩了点灵气,如今她可以自如地控制丹田吸收灵气,随着丹田的补全,吸力渐渐变强,吸收的灵气也越来越多。
见**牛呼噜声慢慢减弱,知道差不多了,不能吸得太过,她拿棍子戳了戳它的屁股,**牛哼了两声,只听肚子里轱辘一阵响,一阵臭屁冒了出来,闭塞鼻孔似乎都能闻到那气味,逸寻拔开事先准备好的收集气味的瓶子,迅速弄满了一瓶,才赶忙从笼子里撤了出来。
忙不迭地施了清洁术,却难以掩盖身上浓郁的臭气,一路上,凡她经过的地方,众人退避三舍,逸寻颇为心累,只觉这灵石,一日比一日难挣了。
回到住地,逸寻推开门,就见怪鸟倒挂在窗台上,见到她,嗅了嗅鼻子,然后嫌弃地道:“你是不是去猪圈滚了一圈?这么臭!离本大爷远一点。”
不知他去了哪里,爪子上甩下一个小包袱,逸寻两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自觉地拿出两个馒头,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吃完,她抹了抹嘴巴,眼皮没抬,翻出乾坤袋里的冲锋蜂麻溜地开始剥皮,剥了一大半,似乎才想起乌唳,她问:“干嘛?”
“小鬼头,本大爷有话对你说。”乌唳一本正经地说。
逸寻哦了声,手中活不停:“你说,我听着。”
一旁的乌唳看她手脚并用,干的起劲,眼角直抽,不由道:“你这一袋子冲锋蜂要剥到猴年马月,照这速度,何时才能修复灵根?本大爷不会陪你耗时间,再不下个决心,本大爷就不管你了。”
乌唳是唯一知晓她秘密的,而且几乎万事通,自她灵根被毁,它就没再提药血的事,逸寻不知道它这段时日如何抵抗灵犀,但十分清楚,如果药血无法解开灵犀之毒,乌唳总有一天会离开。
逸寻手上动作顿了顿,抬眸问道:“你有办法?”
“办法多得是,只怕你不敢试。”乌唳眼珠转了转,“你资质已大不如从前,寻常的灵气不够精纯,刺激不了你的丹田,必须找到充足的灵源填补空缺,否则丹田难有显著变化。”
灵源分为原石灵源、生命灵源和储灵灵源三种,世间万物,山河湖海,草木土石,乃至飞禽走兽,无一不为灵源,灵气循环,生生不息。
原石灵源是天地自然凝结而成的精髓,珍贵难得,生命灵源则为一切活物,修为越高,灵源越精纯,而储灵灵源相当于人为塑造的灵源,非纯天然。
乌唳指得自然是储灵灵源,因原石灵源千年难寻,又逮不到高阶生命灵源,他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储灵灵源还是比较普遍的,只不过市价昂贵,买不起而已。
逸寻收好冲锋蜂的皮,直起腰板,没好气地道:“我当然知道要充足的灵源,但那种东西去哪弄?上次偷尸体,我一年半载不敢出门,要是再搞出个动静,岂能逃得过巡察使耳目?”
“那是你擅自行动,这次跟着本大爷,保准无事。”
“你想干什么?”逸寻疑惑地斜过眼,看乌唳笑得贼兮兮,她心头一紧。乌唳做事向来不按常理,从不堂堂正正走正门,每每偷东摸西地揩油,满肚歪肠,一颗还算好使的脑袋竟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本大爷近来发现一条密道,直通百丹楼,里面丹药种类众多,任意一颗足你消化百八十年,若能顺手牵羊······”乌唳丢给她一个“你懂得”眼神,“后半辈子吃喝不愁,筑基都没问题。”
逸寻听了,直接翻了个白眼:“想让我帮你偷东西就直说,拐弯抹角说话,以为我猜不到你的心思?你要是诚心替我着想,我马上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看她越讲越激动,乌唳连连叫道:“淡定淡定。”
逸寻嗤了声:“淡定?我又不是跟你一样,脑子被门夹扁了。”
“······”乌唳顿了顿,“这么说,你不信本大爷喽?”
逸寻扫了它一眼:“你值得信吗?百丹楼若真像你说得那么简单,有密道可进,它早该打烊了,你当里面的机关阵法是摆设吗?”
回想她唯一去过的品宝阁,里面环环相扣的阵法至今让人脊背生寒,一旦触动,元婴期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乌唳有再大的本事,不过一只筑基期的鸟,比得过元婴期?
“虽有风险,但值得一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难不成你听到百丹楼的名声,胆子都吓没了?”乌唳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激将道,“天大的便宜不拣,没见过你这么胆小的修仙者,你难道想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吗?”
逸寻眉头一皱,盯着它,没做声。
乌唳见她没反应,不由有点气急败坏:“哼!不识好人心,你不去,本大爷自己去!那里的宝贝本大爷又不止偷了一回,怕什么?”说罢,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
逸寻望着乌唳的小身影,目光闪烁。
不得不承认这招激将法打中了她的三寸,其实,她早动摇了,一直迟疑不决,不过在衡量这一趟的利弊,值不值得冒着险,而乌唳的那一句话,就如一把火,点燃了她最后的犹豫。
乌唳说得没错,天大的便宜不拣,自己难道想做一辈子缩头乌龟?
做什么事都思前想后,没了魄力,嘴上说着要修仙论道,付诸行动时,却犹犹豫豫,切切诺诺,这算什么修道?想从茫茫修者中脱颖而出,不拼上性命,不付出代价,如何能成?
心中挣扎一番,良久,逸寻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乌唳你大爷,你赢了!”遂匆匆跨了乾坤袋,随之窜出门去。
乌唳尚未飞远,它笃定逸寻会追来,一路上留下了标记,方便她跟上来。
轻车熟路地飞往百丹楼,飞着飞着,它狠狠打了个喷嚏:“一定是那死小鬼在骂本大爷!”
逸寻一出门,就见门板上画了一个鬼脸,龇牙咧嘴的,似乎在嘲笑她的丑样,她硬生生掰正了扭曲的脸,五根指头捏得格拉格拉响,一想到乌唳得意的眼神,她恨不得立刻揪了它暴揍一顿,一天不给她添堵,皮痒了。
“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剥你皮,啖你肉!”
不辜负乌唳大爷一片“良苦用心”,逸寻兜兜转转,找到一排破茅屋前。
这屋子在地下城的边缘,灵气稀薄,与百丹楼隔了半个时辰的脚程,黄泉地下城仿佛阔大如一世界,四通八达,走上几个月都不能穷尽每一个角落,不知乌唳如何找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的。
茅屋的门掉了一半,逸寻用神识一扫,里面无人,闪身进去,屋中没有任何陈设,灰尘扑扑,她走了一圈,不见地道口,反而眼尖地发现地上踩了不少零乱的脚印,脚印很深,像是最近刚印上去的,逸寻警觉起来。
跟着脚印走,在屋里绕了几圈,地板上竟出现了一个破口,容一人爬进爬出,恐怕这个就是地道口了。
逸寻施展敛息之术,慢慢爬了进去,地道里霉味严重,还有一股酸臭味,越往里,地道愈发狭窄,七拐八弯,要不是有同心契在,坚信乌唳不会错,她早迷失在地下城四通八达的地道中了。
她修为太低,同心契断断续续,无法时时跟上乌唳的移动,所幸这地道没有岔道,一条路通到底,才省了不少力气。
不知爬了多久,忽然脑海中灵光一动,识海中鸠鸟的光影消失了,她暗叫不好,定是乌唳那头出了问题,同心契被强行切断,幸好此地已离百丹楼不远,她赶紧加快速度。
地道渐渐开始向上倾斜,土块愈来愈坚硬,很快便到了尽头。
尽头如旁无二,逸寻没有夜光石,只好用手摸,这块泥土明显比别的地方硬,有人在土块上画了符,凹凸不平,符纹十分复杂,品阶似乎不低,应该就是这符纹遮蔽了地道口,以至于隐藏至今未被发现。
逸寻伸手想推,伸到半途顿住了。如此冒然推开,她又没有乌唳的神通,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纠结了一会儿,她摸出一张一阶隐身符贴在脑门上,然后轻轻敲了敲土块,只听对面一阵空荡荡的回音,陷入死寂,她屏息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
“空的?”逸寻惊讶,心想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干脆一鼓作气掀了土块。
土块十分轻脆,被这么一推,立时化为齑粉,逸寻拍了拍落下的灰尘,才探出头来。
入眼一片幽光,她眯了眯眼,才看清这是一条宽敞的走道,青石砌成,壁顶上镶着一颗颗夜明珠,隐约可见走道两边一排排的门洞,每个门洞上都贴着叉子封条,阴森气息浓重。
一阶隐身符只能维持几息时间,很快失去效用,逸寻的身影显现出来,身影倒映在石墙上,宛若鬼影。
逸寻不敢轻举妄动,只探出半个身子,便停住了,在这种陌生的地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惊起一阵飓风。
时间滴答流逝,逸寻忽觉脊背一凉,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影下来,笼住了她,她猛地回头,尚未张嘴,就被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