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政纲实在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好奇之心,实在想见一见,看一看李慕崎这个“聪明”之人寻找的那一处安全之所。
到了那个地方,见到了那一处地方。张政纲是在不得不佩服李慕崎恶聪明才智,若不是张凤娘无意间的一句言语提醒,令张政纲猛然间醒悟,揣度到了李慕崎的心思,张政纲实在很难寻到这一处地方。也恰是李慕崎的聪明,令张政纲寻到这一处地方。
那是一处大杂院。大杂院便是数十个狭小的屋子堆凑在一起,形成的一处院落。一株巨大的杨树屹立在院子中间,阳光透过散开的枝条,斜斜的落在院子中,却也只能够照亮院中寥寥几间房子,至少有四处屋子终年见不到一缕阳光射到屋中,只能够见到一丝阳光的余晖在窗前闪耀。无聊的风吹过,带来一片哗声,响彻在耳畔,久久不散。
这便是院中最美的风景,而那一片哗声,便成为了最美的乐章。劳累了一天的人,便会倚在树下,聆听此曲,透过参差的枝条遥望蔚蓝的天空,望着漂浮在天空之上的白云。那些劳累之人,大都只能够见到夕阳西沉之时天空,见的最多的便是夕阳的余晖,还有点点闪烁的星光。伴着清风,倚在树下,谈笑风生。
他们对此时的生活很是满足,已不求其他,只想如此安安静静,平平凡凡的度过自己的一生,对他们的孩子,亦不奢求什么,只求他们一生平安,永远平凡。
可是,他们平静的生活却打破。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之人,并不是李慕崎,而是张政纲。李慕崎送来的那几个人,与他们一样,亦是劳苦之人,亦是平凡之人,望着他们眼中的那些挣扎在岁月的眼神,瞧着他们满手的坚硬的厚厚的茧子,任谁也能够想像的到她们曾经经历过怎样的苦难,再瞧到她们佝偻的身子,瞧着她们徘徊在艰辛与痛苦中此时已再难直起的身躯,他们的泪水将眼眶打湿,几位衣着褴褛的妇女早已执起她们的双手,忍着眼中的泪水,抚着她们背上只有根根肋骨的脊背,伏在耳边轻声言语,安慰她们那一颗受伤的心,安慰她们的不安。
最是奇怪的便是与她们一起而来,但是仿佛与她们并不熟识之人,他们的样子并不是很奇怪,而是他们的行为举止,他们仿佛很是担心她们,眼中却并不带着关心在意的神色。他们住在她们屋子的旁边与对面,全是隐在暗中房子。原本就住在这里的那些苦难之人,心中总以为那几个不言语的男人必是不好相处之人,但是他们很快的就知道,这一切只是自己心中的错觉,只是脑中以貌取人之顾。那几个男人,实在仿佛是自己多年的益友,若不是他们不喜言语,定会是他们此生中最好的挚友。但他们无疑是最好的听众,从不厌烦他们的言语,总是会认真聆听他们的言语,不论是他们偶尔的抱怨,还是将心中偶尔的愤怒与不满发泄而出,他们亦不曾离去,总是认真的听着,从他们的眼角之处流露出的那道眼光——温暖的眼神,总能抚慰他们心中的愤怒,总能够安慰他们那一颗有些不满埋怨的心。
而就在他们刚刚住下来不久,一件更加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一位衣衫实在难以将自己身体包裹的乞丐来到了这一处院落,时常倚在院门之旁的满是青苔的墙角之上,头枕在青苔之上,仰望着天空,嘴角微微裂开,似是十分的欢愉。
会来到如此的地方行乞之人,只有两种:一种便是傻子;一种便是有特殊的目的。任谁望去,也决计不会猜想他心中埋着不能说的秘密,他定是一个傻子——十足十的傻子。那一处处裸露的伤痕,还有他那天真的笑容,无邪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的说明了他是一个傻子。但他绝对是一个十分幸运的傻子,身前的那一只破碗,虽然并不曾有过一文,但是碗中时常有一个馒头,旁边总是摆着一碗清水。只要他腹中饥饿,便能够吃那馒头,口渴便能够将那一碗清水饮下。这里的人,总是不愿见到比自己还要不幸之人,总是愿意帮助那些不幸之人,总是愿意见到那一张苦痛的脸上绽放的那一抹笑容。那一抹笑容便是安慰,便是对他们最大的谢意。他们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人,总是会伸出自己的援手,只是有些人,见到他们便会避而远之,绝不会接受他们的帮助,而且心中实在怀疑他们的帮助是否带着某一种目的,即使他们无意的靠近,心中亦会出现这样的担忧。
这样一群可爱之人,又怎么会有特殊的目的?若说他们有特殊的目的,只能够证明那些看到他们的人,心思定然不纯,心中满是欺骗与怀疑,还有特别的目的流淌在心间。
张政纲来到此处,便见到了那个乞丐。似睡非睡的眼睛,满脸的慵懒之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很是享受此刻的时光,未曾被衣服包裹的腿上胳膊之上,挂着道道伤痕。望着那些伤痕,不难想到他曾经经受过怎样的折磨,被人怎样的毒打。那个乞丐很难令张政纲起疑,却又使他不得不怀疑。这样的一个乞丐实在像极了一个傻子,也许一个真正的傻子也不会比得上他如今的模样。若不是因为张政纲实在可以算作是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狐狸,亦是一个极其狡猾的老狐狸。张政纲不知伴过多少次的傻子,不知伴过多少次蠢猪。那个乞丐的眼神,又怎么能够逃得过张政纲这个经验丰富之人的眼睛?
李慕崎刚刚回到府中不久,便接到一份急报。拆开还未将信上所书内容全部读完,手中的信件已经从他手中滑落。就在那一张书信缓缓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李慕崎已经离去,来不及将外衣穿上,迎着冷风,匆匆而走···
见到那一刻李慕崎双手强烈的颤抖,见到李慕崎那一刻眼角不住的跳动,眼中缓缓布上一层泪光——夹着愤怒的泪光,亦见到李慕崎终因双手的无力,心中的焦急,那一张信纸从他的手中滑落,急匆匆的走出。那一刻李安桐无心去看那一张掉落的信上所书的内容,匆匆执起李慕崎的刚刚脱下衣服,望着李慕崎的背影慌忙赶去。心知必然发生一件可怕的事情,不然李慕崎有怎么回事如此的表情,又怎会这般的匆忙,忘记了许多事情;李安桐心中更加的清楚此事必然满是危险,不然李慕崎不会出现紧张的神情。
那一封书信并不是李慕崎安排之人所写所书,亦不是那些人所送,此时只怕他们已再难以说出一个字,写下一个字。信上并没有书上任何名字,亦不是李慕崎曾见过的笔迹,李慕崎只见到一个地名,心中便浮出一片紧张与不安;再往下瞧去,心中的便涌出阵阵的慌乱与焦急,不待将信上内容完全的读完,已经再难握紧那一封书信,伴着慌乱与焦急匆匆望书信所书的那个地方赶去···
这一封书信是张政纲叫人所书,他心中实在想要嘲笑李慕崎一番,亦知道李慕崎见到此书信必然会十分的焦急慌乱,甚至会满是痛苦。想到此时李慕崎面上的神情,想到李慕崎此时慌乱的举止,张政纲心中满是兴奋,面上满是笑意。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对于张政纲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安慰,无疑是一种慰藉。也恰是如此,令李慕崎明白一件事,知道一件事。
李安桐心中知道李慕崎所去的那一处地方必然充满危险,所以他不得不通知洛秋河。有洛秋河同去,至少会将危险降到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不至于出现令他后悔,令他痛苦的画面。就在即将到达那个地方之时,李安桐便瞧到洛秋河的身影,他的面上带着一层痛苦之色,眼神低垂,似乎再压着眼中的泪水。
那一处院落此时非常的安静,安静的令人不安。本该是充满欢笑的地方,此时会如此的安静,即使是李安桐,亦知道此处的不寻常,心中已经猜到此处必然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此时已经能够猜想的到那一封书信上面所书的内容。而当李安桐的眼睛望到那一刻乞丐之时,心中猛然一震,已经能够想象的到院中的情景。
那个乞丐此时嘴角之处依旧挂着一抹笑容,眼中依然露着他那时常出现的神情,只是此时眼中夹着缕缕痛苦,面上的肌肉有些痛苦的扭曲,再看他的胸口,已然插着一把刀,一刀致命。那一刀的出手亦是十分的迅速,不然不会令他只有这一点点的痛苦。
李安桐想要阻止李慕崎,不想他踏入院中,见到院中更加可怕,令他更加痛苦的画面。但是,李安桐终究还是慢了,还未开口,李慕崎已经收回望向乞丐的眼神,急匆匆的踏入到院中。院中并没有一点血光,不见一丝血迹,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是李慕崎知道,心中亦十分明白,必然有事情发生在此院中,不然他怎会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点言语。
慌忙推开心中担忧的那一间屋子的门。不想见到,却又不得不面对屋中的景象。心中多么的希望,自己不曾见到过此时的景象,多么希望出现心中想象的那一幕。可是事实便是事实,绝不会如心中想象的那般完美。李慕崎无力的倒退,缓缓的倒退,终于还是因为眼前的痛苦画面,令他重重的倒下,倒在那一株树旁,泪水已经打湿他的眼眶,将眼角下的那一处泥土完全的湿润···
洛秋河轻轻的走到李慕崎的身边,蹲下身子,面上挂着平静如水的神情,一个字一个字缓缓而道“他们已经死了,若是你想逃避,此处绝不是最合的地方。若是你想如此的折磨你自己,埋怨你自己,此处亦不是合适的地方。这里不需要你的眼泪,更不需要你此时的懦弱···”言语猛然变的冰冷无情,冷冷的道“你如此,只会令他们更加的痛苦,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折磨,在他们已经冰冷的身体之上再划上一道深深的痕迹···”
“可是他们是那般的无辜,”李慕崎终究还是难以原谅自己,嘶哑道“若不是因为我,他们又怎会如此,落得如此的下场?”
“他们的死,是与你有关,却绝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那些心胸险恶之人。”
“倘若没有我,他们就不会···”
洛秋河冷冷的打断李慕崎的言语,冷冷的望着此时的李慕崎,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冷冷道“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如此的胆小懦弱,只会躲在此处伤心,落泪,逃避自己的责任,给自己寻来一堆又一堆的借口与理由···”洛秋河冷冷的哼了一声,起身不愿在看李慕崎一眼,缓缓望着院门的方向而走···
李慕崎何时见过洛秋河如此,何时见过洛秋河此时的眼神,又何时听过洛秋河这样的言语?李安桐听到洛秋河如此说李慕崎,心中已经满是愤怒,握紧的双拳只想招呼在洛秋河的身上,令他将那些言语收回···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洛秋河猛然顿住自己的脚步,缓缓道“他们是中毒而死,而且所中之毒与你在魏洲之时所中之毒一模一样。”顿了一顿接着道,“我想你应该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亦知道怎么做。”就在洛秋河再一次移动脚步之时,他的言语在微风中传到李慕崎的心间“大恶不除,正义难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