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慕崎,穆荷的面上满是紧张与慌乱,不安的双手扭捏着自己的衣角,红红的眼睛,依旧满是泪光。她已经不再埋怨洛秋河,也不在埋怨李安桐,此刻在埋怨着自己。
望着此刻几乎没有魂魄的穆荷,又瞧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慕崎,李安桐心中满是怒火,已经将自己胸中的热血点燃,将自己的灵魂点燃,却不知这些怒火将往何处发泄,只能任由它们在胸中滚到,在眼中流淌,在灵魂深处灼烧。
洛秋河此刻无力的趴伏在椅背之上,额上的汗水尚在流淌,鼻中不断发着疲惫的喘息之声,双手无力的垂在一旁,任由它们在空中随风晃动;眼中满是愧疚之色,不敢去望此时昏迷不醒的李慕崎。他已不知埋怨自己多少次,亦不知叹息了多久——若是自己的医术再高明一些,观察再敏锐一些,李慕崎何至于如此。
若是埋怨自己;若是后悔有用的话,李慕崎又何至于此。如此,只能折磨自己,亦在折磨关心李慕崎的人,只会在此时此刻添上无用的一笔。
洛秋河思及至此,忙收起自己的思绪,目光慢慢的移向此刻满是怨恨与怒气交织在一起,有些扭曲,满是狰狞之色的李安桐,喘息着道“此地···此地可有什么仇家?”
“你怎会有此疑问?”李安桐回过头怒瞪着洛秋河。稍微缓和自己的情绪,有些疑惑的道“难道此事不是杀害薛秉礼之人所为?”
洛秋河叹息一声道“是,却也不是。”
“这是何意?”
“此刻留在他体内的毒,并不是只有一种,而是两种。”洛秋河眼中稍微带着一丝安慰,道“若不是他身中两种剧毒,只怕就算是大罗神仙,华佗在世也难救他的性命。”
“两种剧毒?”李安桐满是惊诧的呼道。就连穆荷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亦回过头来,望着洛秋河,眼中同样带着些许的惊疑。
“一种是叫做百草散的毒药,与薛秉礼所中之毒完全一样;另有一种便是很有名的‘无忧’。”洛秋河缓缓坐起,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接着道“老夫之所以推断他在这里会有仇人,是因为这两种毒。相互作用,会将原有的剧毒化解;据老夫观察,他们事先并没有商量,只是凑巧碰在一块,这也是他的幸运。”
“这两种毒难道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吗?”
“不是,”洛秋河虚指着那一张桌子,道“桌上的茶壶之中,此刻满是百草散之毒,但是,‘无忧’是在杯中,而且只有摔碎的那一只杯中才有此毒,其他的杯子,并没有此毒。”
“如此···”
“如此说来,下毒之人,绝不会是同一个所使,”穆荷打断李安桐的言语,目中闪着精光,缓缓道“而且,其中一个定会是对我们极其熟悉之人所使。”
“极其熟悉我们之人?”李安桐低声念着这几个字,心中不断的思考。突然眼中爆射出一道精芒,望着穆荷,慢慢的道出一个人的名字“杜如康!”
“绝不会是他,”洛秋河满是肯定的道“虽然老夫认识此人不久,但是依老夫之见,这事绝不会是他所为?”
“你为何如此相信他?”李安桐盯着洛秋河,缓缓的说道。
“老夫并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闲逸王——相信他的为人,也相信他悦人的眼光。”洛秋河的面上不禁浮起一片潮红之色,绽放着炙热的光芒道“虽然老夫对杜如康并不十分的熟悉,但是老夫十分的熟悉李慕崎之人——无人可比及之人。”
“我也相信并不是杜如康所为。”穆荷闪动着眼睛,望着李安桐道“他根本没有下毒的理由,我也找不到如此而为的动机。”
“动机?理由?”李安桐眼中满是不解之色道,“难道下毒还需要动机与理由不成?”
“当然需要。”穆荷坚定道“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理由,或是一种动机。”
“若是没有动机与理由,只怕他的心中没有胆量,亦不会有耐心去等待时机,更加不会将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那件事情之中。”洛秋河轻抚着须子道,“依老夫之见,只有心中有目的之人才会做此事。”
“那会是谁?”李安桐问着自己,亦在问着其他人。
“此间有一个人,”洛秋河眼中闪动着精芒道“只有将他除去,此人才会逃过这一劫,至于薛秉礼之死,依老夫之见,只是他的障眼法,并不是他真正的目的。杀死薛秉礼,只是想要扰乱我们的心神,寻找下手的机会而已。”
“柳墨承。”李安桐满眼的怒色,面容更加的狰狞,恨声念着这三个字,紧握的双拳,发出关节碰撞的声音,全身瞬间爆出一股极其强烈的戾气与杀意,令人难以呼吸。
“此时,你绝不能出手伤他,”洛秋河感到李安桐身上瞬间爆发的杀意,急忙呼道,“更加不能杀他、”
“既然知道是他,为何不能如此?”李安桐眼中闪着寒光,冷冷道“难道你想阻止我?”
“第一,现在只是我们的推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洛秋河苦摇着头,缓缓道“第二,并不是老夫想要阻止你,而是老夫不愿你做下后悔之事,遗憾终生。”
“不为此事,我才会遗憾终生。”李安桐眼中闪动着杀意道。
“老夫其实并不想阻止你,老夫心中亦希望你能如此而为,”洛秋河叹息道,“奈何这件事,只有一个人能做决定,若是得不到他的首肯,任何人不能动柳墨承分毫。”
“是谁?”
“李慕崎他自己。”洛秋河眼中闪动着精芒道“他之所以将柳墨承性命留下,那么柳墨承的性命必定对他十分的有用,不然他绝不会如此而为。若是,我们在他昏迷之时,将柳墨承项上人头取下,只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们,而我们亦会痛苦一生,后悔一生。”
“可是···”
“老夫知道你的心思,亦懂你此刻的想法。”洛秋河道“若是你果真如此所为,不是在解决此事,而是再给他寻找更多的烦恼。莫要只为一时之快,做下一生后悔之声;莫因一时冲动,而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人的思想并不只是用来思考,更多的时候是为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欲望,控制自己的行为与举止。”
“老先生说得对,”穆荷面上满是痛苦。声音亦有些颤抖道,满是关怀与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李慕崎柔声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吧。”
听到穆荷的言语,李安桐全身一震,又见到穆荷此时面上的痛苦之色,瞧着她微微颤抖的身子,将身上的戾气与杀意瞬间收回,望着未苏醒的李慕崎,又瞧着穆荷,望着穆荷眼中的闪动的光芒,柔声道“我懂。我亦知道。”
李安桐。他怎么会不懂李慕崎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李慕崎是如何的一个人,他更懂穆荷为何如此言语。他已在穆荷的眼中看到了所有。
“还有一个人,一个我们总是遗忘的人。”穆荷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瞧着李安桐道“那个人仿佛就如一尊木偶,总是会被我们遗忘。此时看来,她才是最危险的一个人。”
“你说的是···”李安桐的语声带着一丝颤抖道。
“确实是她,”穆荷道“她才是最熟悉他的那个人,或许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还要熟悉。总是躲在一个被我们忽视的地方,仔细的观察,然后细细的记在心中,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行动的时机。而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机——一个绝佳下手的时机。”
“她?”李安桐还是有些震惊,有些质疑道“怎么会是她,她的目的何在?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完成这件事?”
“她只不过是别人的眼睛,是别人的工具而已。”
“谁的眼睛?谁的工具?”
“只要你认真细想,一定会知道。”
李安桐仔细的琢磨良久,面上猛然露出恐惧之色,惊道“一定是她,只有她才有这样的心机,亦只有她才会有这样的实力,才会做这样的安排。”面上不禁浮出满是悔恨的面容,“我以为她已经停止行动,不会再做出任何的行动。不想今日···”
“我想她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这样的想法,一直等待着一个时机,不然她怎会安排那样的一个人充当她的眼睛。”穆荷面上满是恨恨之色,哽咽道“这一切只能怪我的多情,怪我心中那仁慈与善良···”
“这又怎么会怪你?”李安桐柔声安慰道。“这只是因为你的善良。”
“善良又有什么过错,怎么能够埋怨你的善良。只因你的心中存在善良,才会是一个人。若是心中没有慈善的存在,只怕比最邪恶的魔鬼还要可怕。已不再是一个人,甚至不可以算作是魔鬼。”洛秋河语重心长道,“一个善良的人,怎会想太多,又怎么会忍心不救一个需要救治的人。邪恶无孔不入,根本是我们无法阻挡的事情。”
“但是···”
“此事也只是你的推断,亦不是事实。”洛秋河打断穆荷的言语,缓缓道“若是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何人所为,我们能只能等——等他们自己寻上门。”
“或许我们不必去等,”穆荷的眼中闪过一个如狐狸般的眼神,缓缓道“等待,总是不知道将要等到何时,只有刻意的安排,才能将鱼钓上钩。”
“有一个人必须要等,因为他有可能不会咬钩,他一定是一条最狡猾的鱼儿。”洛秋河望着穆荷的眼睛道“他虽然不会咬钩,但是一定会让其他的鱼儿去咬这个钩。”
穆荷望着洛秋河同样如狐狸的眼神,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