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胜是败,总得一试,若只在脑中想象,在心中琢磨,在纸上推算,即使有再大的把握,亦只有失败面对。决定胜负的并非只有招式的高低,亦不仅仅是出手的快慢,而是人心。一颗坚强的心,一颗稳定的心,一颗能够承受一切苦难的心,一颗能勇敢面对一切的心,才是胜负的关键。
世上的事,是凭借双手做出来的,路,是靠双脚走出来的,并不是想象而出,亦不会是布置而成的,拼砌而出。
即使知道结局,亦不妨一试。只要还未到结局,就会有许多的变数,变数才是关键。倘若不去尝试,无论怎样的结局,也只是他人的结果。
李邈心知此时的自己根本不是李慕崎的敌手,更何况此时自己的心已经乱了,此时的战局令他的心十分的凌乱。心乱了,李邈的出手自然不稳,亦会迟钝。如此,李邈岂能不败?
李邈心中十分明白这个道理,他此刻还未出手就是在等,等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李慕崎亦知如此道理。但是此刻他却并未出手,他也在等,等李邈出手,他所学的剑法,恰是此时的弱点——防守,并不是攻击,而此时却是最佳的攻击时刻。
李邈终于出手,他的心还未平静,但是他的手已经稳定,他的剑招已经稳定。李邈的每一剑都很简单,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却是十分的迅速,仿如流星。就在一眨眼的功夫,李邈已经攻出十一剑。十一剑,每一招都十分的狠辣,每一招都是要命的一剑。李慕崎已经退了三步,但却没有攻出一招。
李邈没有想到李慕崎的步伐会是那般奇特,且十分的迅速;更加不会想到他的身法亦是那般的灵巧:就在李慕崎后退的时候,身子左扭右晃,十分轻松的躲过了李邈的十一剑。李邈猛然一转,剑招突然变慢,几乎所有的变化与漏洞全部映在李慕崎的眼中。但是李慕崎仿佛看不到那些漏洞,依旧向后退去,又退了五步,才稳住身形,依旧没有还击一招。就在李邈顿住身形,想要收回剑势时,李慕崎猛然攻出一招,这一招十分的妙,亦十分的迅速,而且没有一丝变化。见到李慕崎攻出的这一剑,李邈的嘴边浮起一丝笑容,收回的剑势,猛然又是一变,剑化长蛇,迎上李慕崎的剑锋。
李邈的剑本就比李慕崎的剑稍长,而且只要李邈能够缠到李慕崎的剑锋,李邈便有十足的把握胜他;只要李邈能够缠住李慕崎的剑招,李慕崎的身法,便失去用处。
但就在李邈的剑锋即将贴在李慕崎的剑锋时,李慕崎的剑法有了变化,突然向下一滑,剑尖直指李邈的小腹,而且这一剑亦变的十分的迅速,几乎如天上的闪电。李邈不得不变换自己的剑招,去救这一剑。就在李邈变换剑招之时,李慕崎的剑招又有了变化,这本是用老的一招,李邈想不出李慕崎是如何的变换?而李邈此时已经不能变换自己的剑招,他只能退。
李邈退的十分灵巧,他的身法虽然没有李慕崎的奇特敏捷,但是亦十分的灵巧:脚尖一点,身子猛然向后滑去几许;再一点,身子猛然向后弹起。就在李邈刚刚落地之时,李慕崎的剑已跟在眼前,依旧望胸前的大穴刺来。李邈此时已经没有了后退的气力,此时正是他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时。见到李慕崎刺来的这一剑,李邈的面上突然浮出一丝喜色,眼中猛然射出一道精光,看着李慕崎刺来的这一剑。
难道李邈疯了?难道李邈不知道这一剑的凶险?难道李邈已经准备好面对死亡?
李邈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他十分的在乎自己的生命。若是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又怎么会安排此时的一切?又怎么会安排自己的后路?李邈想到李慕崎会出手,却没有想到他的功夫竟会是如此。
李慕崎无疑是李邈所有的安排中的一个变数。
李慕崎并非是李邈安排中的变数,而是李邈低估了李慕崎,将李慕崎看得太轻。看轻自己的对手,无疑是导致自己失败的原因。
若想不败,首先就不要低估自己的对手,小瞧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人。谁也不知道,一个不起眼的人,会有怎样的潜力?人的潜力,有时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大。
李邈又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并不是他又犯了那个错误,而是他对自己的剑法太有信心。李邈绝不会想到李慕崎能破解他的这一招。李邈没有想到,所以此刻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会输——输在自己最有信心的一剑之上,双眼无神的望着李慕崎,思想停留在李慕崎方才的那一剑招之上:李邈的那一剑出手是那般的迅捷,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迎着李慕崎的剑锋,也恰是如此,李慕崎的剑锋猛然击在李邈的剑锋之上。李邈想不到李慕崎会有这一招,亦想不到李慕崎的身法在此时一变,左手在李邈的剑锋上一弹。
直到李邈感受到脖子上的传来的冷冷寒气之时,他才回过神,双眼紧紧的盯着李慕崎手中的剑——几乎紧贴着李邈脖子的血管。深深寒气透过皮肉传到李邈全身各处,李邈几乎已经感觉到了死亡。难道死亡便是如此?李邈在心中问着自己。
死亡,当然不是如此,它远比想象更加的可怕。也许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未知。未知的想象才是最可怕。人,总是对未知充满恐惧,但却会去想象未知。不知实在恐惧未知,还是恐惧自己对未知的想象?
李邈的眼神逐渐暗淡,几乎失去光芒;面上的血色也在慢慢的退去,双手亦慢慢的垂下。叮的一声,李邈手中的长剑已然掉落。
“难道你想如此放弃自己的生命?”李慕崎望着李邈的眼睛:他的眼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亦没有一丝对生命的渴望。“难道你愿意如此般的失去自己的生命?”
李妙没有回答,无神的双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光泽,望着依旧在奋力拼杀的十数个强盗,目中突然涌出一阵泪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没有滴落一滴。望着已经带着伤痕的络腮胡子,望着依旧在拼杀的身影,望着那一张张闪烁着希望的面颊,李邈的心跳突然加速,身上不禁又涌出一腔热血,眼中猛然射出一道光芒、
“难道我还有机会?”李邈的声音有些颤抖,似在问自己,又似再问着李慕崎道“难道我还能活下去?”
“只要你愿意,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夺走你的生命。”李慕崎认真道,“若是你自己已经放弃自己的生命,世上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救你。”
“但是···”
李慕崎打断了李邈的言语,看着李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必担心那些。”李慕崎看着李邈的眼睛道“若是你想离开,没有人会将你拦下。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但是他们···”李邈质疑道“难道他们也会同意?”
“他们当然不会同意,”李慕崎淡淡的笑了笑道“只要你愿意,总会有方法可寻。”
“若是只有我离,世间何其大,哪会有我容身之处?”李邈叹道,“我怎么能够原谅我自己。离开,还不如留下···”
“只要他们愿意,同样可以与你一起,”李慕崎道“我不会留下你,更加不会留下他们。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至此之后,莫要再做如此之事,”李慕崎道“只要你答应此事,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李邈见到李慕崎将剑收回,望着李慕崎满脸的真诚与期盼,认真道“我答应。”
“我相信你定不会食言。”
“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宁可流尽身上的每一滴血,也不能失信于人。”李邈双手握拳道,“若是失信于人,只怕自己立于世上,亦只剩下谎言与笑话,亦只有一副恶心的皮囊对着身边众人。”缓了缓,接道“你如此真诚待我,我又怎么能失信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