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一众强盗自然分成两拨,手中的长刀笔直的垂下,挺着笔直的胸膛,侧目望着蹄声响处:只见两匹棕色的健马。整齐的走来;马上端坐着两人,一人四方脸,用一块蓝色的方巾包着头发,一脸的络腮胡子,修剪的还算整齐,朝天的鼻孔下面是一张阔口,微一张口,就会露出两颗奇大的洁白的牙齿,一双锐利的眼睛,透过火光望着那一众衙差,又抬头望了一眼李慕崎之处,随即又移向众衙差;身上着灰色长袍,袍角在夜风中,瑟瑟飞舞;一杆长枪悬在马腹之上、伸手就可以够到的地方,枪头闪着刺眼的寒光。另一人看起来俊朗的多,也儒雅的多:面色白净,胡子修剪的十分整齐,厚厚的唇,紧紧的闭着;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挂在鹰勾鼻子上面,目光正望着李慕崎。恰好见到李慕崎刚好投来的好奇。他就在马上望李慕崎抱拳一礼,嘴角微微的上翘,划开一个迷人的弧度。着墨蓝长衫,衣服裁剪的十分合身,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条极朴素的玉带围在腰间,上面挂着一柄剑,剑鞘有些奇特,比一般的鞘稍长,上面镶着一颗红宝石。双脚轻点马腹,胯下良驹缓步而行,待行到火光之旁,方才止步。
“在下李邈,”就马上抱拳一礼,目光瞬间划过众衙差面容,嘴角上扬,缓缓道“今夜来此,打扰诸位休息,真是万分抱歉,若是得罪到诸位,还望赎罪。”声音洪亮,深怕有那么一个或是两个人听不到。微向前欠身,抱拳一礼。面上的神情与施礼的动作十分诚恳,看去不似做作。
“想不到强盗之中,还有如此谦谦君子。”李安桐冷笑道。更加好奇的望着李邈,想要听听他稍后的言辞。
“只怕并非如此,”李慕崎笑望着李邈,心中有些喜欢李邈。“他如此做法,只怕是想将众衙差心中的怨恨,怒火,以及他们的勇气减去。若不如此,只怕他心中毫无胜算。”
听到李慕崎的言语,李安桐心中更加的好奇,冰冷的目光紧紧望着李邈。
“在下本不欲来贵地叨扰诸位,怎奈山中无粮,又添数十难民投于在下的山寨,原本还可以维持几日的粮食,更加的匮乏。在下不忍见众兄弟们忍饥挨饿,因此才到贵地,万望众位体谅,能借些粮米,让在下度过如此难关。”抱拳一礼,诚恳道“还望众位能够答应在下的请求,莫让在下失信于众位兄弟;亦望大人,莫要辜负在下一片真诚。”
瘦高衙差此时酒尚未醒过,虽然还有些迷糊,但是脑子还是很灵光。望着李邈冷笑道“本衙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阵势来借东西。赎本衙眼拙,竟然看不到你的一丝诚意。”
“想必是因大人见到我们这般莽夫不懂礼数,因而冲撞大人庭院,实是抱歉得紧。在下在此先替他们致歉,还望大人见谅。”说着在马背上躬身一礼,歉声道“罪过罪过。”
“哼,”瘦高衙差冷冷哼道“真是岂有此理!只怕是有借无还,竟敢如此欺我。”怒气吹着自己的须子,瞪着眼睛,厉声道“难道你以为本衙是三岁孩童,任你欺诈?难道你认为本衙是一个酒囊饭袋,看不出你的用心之人?哼。恶贼,竟敢小觑于我。”一声怒喝,火光随之跳动。
“在下怎敢如此?”李邈面露惊慌之色,颤声道“大人莫要动怒,在下绝无此意。还望大人息怒.”又是躬身一礼,回首望着背后众强盗大声怒道“还不将刀枪收回,速速退下!莫要惹大人动怒。”
一众衙差见到众强盗诺诺点头,轻轻移到脚步,向后退去;又见李邈面上一片至诚之意,不见一毫欺诈,还有眼角,脸颊抽动的肌肉,实是十分的惊慌;并且李邈此时双脚轻点马腹,那马缓缓后退。见到如此情景,众衙差心中顿时卸下防备,心中不免又浮出一丝骄傲,面上不禁露出欢愉之情,就连瘦高衙差此时亦是如此神情,几乎要大笑而出。
这些表情又怎么会逃得过李邈的眼睛,见到众衙差面上的神情,李邈心中不觉大喜,面上却不曾露出一丝一毫,依旧是一片至诚、惊慌之情,但是右手五指却在不断的动作,借着火光,清楚地传到每一位强盗眼中,但衙差却无一人望见。
李安桐见到李邈手上的动作,心中一惊,暗道一声不妙,身形刚要移动,望李邈冲去,不想在此时,李慕崎的手伸过来,轻轻的搭在李安桐的肩膀。李安桐有些不解的望着李慕崎。李安桐刚欲言语,只听李慕崎柔声道“不急去救,先让他们支撑一会儿。”
“只怕他们···”李安桐还未说完,李慕崎打断他的言语,接道“他们总能支撑一会儿,我们何不借次机会,先了解一下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有如何的手段。”李慕崎又见到李安桐目中闪着一丝不屑,还有种种不解,轻声道“我观李邈那人深知兵法,亦知用兵之道。又见他只凭只言片语,便将众衙差心中的勇气卸去一半,面上不免浮出骄傲之色。李邈只在那么一会功夫,便能做如此安排,实在不能小觑于他;倘若你此时攻过去,李邈在做安排,只怕将对我们十分的不利。”
听到李慕崎此言,李安桐不免细想一番,顿觉李慕崎分析的十分正确,怪自己大意,不够冷静,不知李邈的安排看不出李邈的谋略。想到此处,顿时冷静下来,细细的观察。杜如康听到李慕崎的分析,又见到李邈的安排,虽然心中不明,却也知道李慕崎必然言中,不然李安桐为何会有如此申神情,而李慕崎怎会如此冷静,心中对李慕崎的佩服之意不觉更甚,心中的敬仰之情更浓。
而就在此时,李邈身后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哨声,紧接着响起一片怒吼之声,声如洪雷,直透人心。若是胆小之人,此时只怕听到此声,已经肝胆俱裂,身死于此。
众衙差的面上刚刚露出喜色,心中刚刚泛出骄傲之意,又望到那一张张满是狰狞,怒吼着挥舞着刀剑,疾速冲来的强盗,心中怎会不惊?又怎会没有恐惧,又怎会不怯?
只怕此时的胜负已分,一群怯恐之兵,怎么能敌得过勇气极盛之人?
衙差心中虽然十分的怯俱,但是心中依旧存着求生的本能,淌着被求生的本能所激出的热血。那腔热血瞬间流遍身体各处,瞬间化出无尽气力,胸口不自觉的怒吼一声“杀”。虽然吼声较强盗弱些,终究是这一声怒吼,将心中的怯、俱暂缓。借着着一股力量,望着强盗用力地挥出手中的刀剑。
一时间,吼声大振,杀声震天。刀剑相撞之声在空气中留恋,互相摩擦,碰撞;刀剑相撞的火光在夜空中绽放;伴着烈火之光,几乎将半边天点亮。
此时李邈已经退出战场,已经退在了那络腮汉子处,望着此时在火光之中拼杀的一众强盗,又瞧着火光中作者抵抗与挣扎的衙差,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但是抬眼望向李慕崎时,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忧:李慕崎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平静如水,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正在望着此时的战场。而在他的身旁,有一双冰冷的目光闪动,眼神紧盯着李邈本人。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穿透李邈的身体,直透李邈的内心深处,仿佛能看透他的一切动作,几乎令他没有抵抗之力;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那丝冷笑,仿佛是地狱的恶魔,在嘲笑着猎物最后的挣扎。李邈的心,不禁泛出一阵恐惧,后背不觉爬起一层鸡皮疙瘩。曾几时,李邈已经将心中的恐惧埋葬,今日不想又被李安桐的那一双眼睛,勾出,而且,似乎从不曾有过如此的恐惧,心跳不觉加速,加剧。
络腮胡子似乎感到了李邈心中的不安,轻点马腹,来到李邈身旁。
李邈见到络腮胡子投来的目光,忙将心中的恐惧压下,不敢抬头再望李安桐。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所有的情绪一并隐藏,望着络腮胡子,露出一抹微笑,掩饰着他的内心。与他一起如此之久的络腮胡子,岂会不知他的内心想法:既然知道李邈不想让自己担心,也就不愿表现出自己的担心之意。络腮胡子,便将自己的目光移向此刻的战场,掩饰着自己的关心。
李邈此时亦知道络腮胡子的意图,毕竟他们并不是相处只一日,他们是多年好友,即使是对方一个细微的动作,已经能够传递许多信息,何须言语表达。此时,李邈不愿解释,一不愿表达内心想法,此时他怕自己会影响众人的心情,众人心中的勇气:毕竟,李邈是主将,他的所有表现,都会影响全军之气。李邈只有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隐藏,将自己的一切的惧怕隐藏,面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一仗才能取得胜利。
战局随时在变,一时的得失,不能算作是胜利,只要还有一个兵再做挣扎,抵抗,奋斗,怒吼,便会影响战场诸人,便会影响战局。
李邈虽然不能言明心中的恐惧,却能说出心中的担忧。轻轻的拍着络腮胡子,探过自己的头,附在络腮胡子的耳边轻声道“定要时刻注意楼上之人,我观他们必不简单。”
“只恐是你多虑,”络腮胡子冷笑道“他们只是一群看戏的怯弱无聊之人,哪里还用担忧?你只管放心,若是他们其中有一人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将自己的性命留在此处。”
“怎能如此小觑他们,”李邈面上浮起一层不悦之色,厉声道“小觑自己的敌人,便是拿自己的性命再做赌注,只会令自己失去最有利的时机,反而会受制于他。”
“我懂,”络腮胡子心中亦有些不悦,心中不禁冷笑李邈道:你总是如此,事事如此担忧,岂不知我的枪法?若是他们敢来,便叫他们我的厉害。望着李邈笑道“你只管放心就是,一切交由我处理。”
见到络腮胡子如此言语,又见络腮胡子面上的神情,心知此时再多言语亦是无用。心中不免祈祷着楼上之人莫要攻下来;李安桐的功夫不及络腮胡子;李慕崎没有勇气。但他心知,此是自己心中希望,并非事实。
事实终究不是心中所想,受人控制;有时心中所想,亦不受人控制,不知被何物所牵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