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怒吼,火光映照下的那一张张面容一改,变的可怖狰狞,挥舞着长刀,望院中冲来。
许是声音太大,终于将睡梦中的一个人惊醒,眯着睡眼,向窗外张望。望着重重火把在窗纸上晃动,又望见院中的火光,终于将眼睛完全的张开,稍有些迟滞的穿着衣服,拖着疲倦的身体,旺火光处跑来。边跑边大呼“强盗来了,大家快快起来御敌”。呼声在走廊中回荡,未见一人起身,依旧能听到隐在呼声之下的鼾声。
李慕崎房中早已站着面无表情地李安桐,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穆荷,有些紧张的杜如康与仿佛不甘此事的洛秋河。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窗外的情景。李慕崎的双眉高高挑起,一双发亮的明眸望着窗外的人影,心中不禁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佩服依旧能安睡的众位衙差,甚至有些羡慕他们,也伴着浓浓的忧虑,深深的惋惜,厚厚的厌恶。
这一阵阵喊声,终于将醉酒的一人从梦中惊醒,微一张开眼睛,就见有两条握着长刀的人影,往他们而来。慌忙推着自己的同伴,希望能将他摇醒,但是时间却不允许他如此。就在他晃忙举枪,迎向他们二人之时。只感双臂毫无力量,枪头向左歪去,叮一声,激起一点火花。就在火花刚刚跳动之时,只感到右肩一凉,随即感觉一阵透骨的疼痛;而就在透骨的疼痛刚刚传到脑中之时,就望到眼前闪出一片血光,心中一惊,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将衣服完全的湿透。双眼一黑,伴着自己的惊呼声,软软的倒了下去。就在他倒下的一刹那,裤子流出黄黄的尿液,一股骚臭之味随即而起,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被他用力摇晃的那个衙差终于醒转过来,刚刚睁开的睡眼就望到一片鲜红的血光迎面扑来,还未及躲闪,鲜血已经洒在他的脸上,几乎将他的脸完全的遮盖。一股刺鼻的腥味极窜入他的胃中,胃不自觉的抽搐蠕动。他下意识的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趴伏在地上,哇哇的干呕。眼角的泪水,才将眼角之处的鲜血洗掉,他便看到一柄闪动着鲜血的长刀在面前晃动。见到如此情景,心中一惊,又想起曾经谈论时听到的言语:最近附近一带常常有强盗出没,他们杀人放火,烧杀劫掠,实是坐尽了所有的能想象得到的恶事。另一人有些不屑道‘咱们可是兵,他们敢来吗?’‘他们怎么会怕兵,若是怕,怎么会做强盗。’‘不论他们是不是怕我们,希望他们不要来我们这里就是了。’想不到他们今日居然真的来了,而且还杀了人。想到此刻,心跳突然加速,又见到那柄带血的长刀提起,仿佛是望着自己而来。心中一紧,只感喉头一甜,胃抽搐的更加剧烈,心中一苦。哇的一声,口中喷出一道鲜血,人随即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着,身体几乎完全的蜷曲一起,面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动着。只一会儿功夫,眼球凸出,瞳孔涣散,胸膛起伏两三次,嘴角又沁出一条血迹,身体便不再抽动。身下随即传出一股恶臭与泛黄的尿液。
剩余的两个人终于被屋中弥漫的刺鼻的恶臭与鲜血的腥味唤醒,猛然间张开张大睡梦中的眼睛。借着灯火之光,清晰地望到面前的情景:一个同伴已经晕过去,肩头不住的流着血,另一个同伴,看样子已经死去;还有两个手中握着长刀的汉子,面上浮着一层不屑与痛苦难忍的表情。其中一人的长刀还留着鲜红的血迹。再偷眼向小楼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火光阻在小楼之前,只有三盏灯亮着,其他的窗户中一片黑暗,而院中的吵闹声,并没有将楼上楼下熟睡的同伴唤醒。见到此种情景,二人不觉互相对望一眼,心中泛起阵阵后悔之意,心中不断的埋怨着依旧熟睡未醒的同伴,后悔自己方才的贪杯。
就在彼此埋怨,怨恨同伴之时:突然,听到面前的那两个汉子传来的埋怨声“都怪你。将他一刀砍倒得了,为何只砍他的肩膀。你瞧如今他已然被你吓晕过去,而且居然还尿裤子;另一个更甚,吓死就得了,还将肚中的臭屎臭尿拉在裤子中,真是恶心。”“奶奶的,我怎么能想到,这帮龟孙这么的胆小。奶奶的,老子心中还憋着闷气呢,你以为,老子喜欢闻这些味道。奶奶的,老子自己拉的屎尿都觉的臭不可闻,今日居然要让老子闻他们的臭屎尿,真是奶奶的。”“这不怪你,怪谁?若不是你不忍心杀他,怎么会有如此之事。”“你倒是会怪老子,你奶奶的怎么不动手?”“他们好歹是一条人命,若是将他们杀了,我怕晚上做噩梦。”“你奶奶的,就你怕,老子不怕。”又传来一声冷哼。“你怕,这世上还有你怕的东西?”“老子什么也不怕,就是怕鬼。”听到手中握着有血迹的长刀汉子的言语,另一个汉子大笑而出,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居然会相信这世上有鬼。”“若是你不怕鬼,为何你自己不动手,非让老子动手。”“我只是不想在事后擦拭自己的刀而已。”“你奶奶的,毛病真多。”“剩下这两个如何处理?”
就在他询问那个手中握着带着血迹的长刀汉子时,已经醒转过来的两名衙差不觉互望一眼,见到彼此的眼神,两人略一点头。就在此时,一人奋身而起,望那两个汉子的方向跃去;另一人亦长身而起,用尽身上所有的气力跃起,却不未跃向那两条汉子,而是望着窗户而跃。眼见于此,跃向那两条汉子的衙差,不禁面如土灰,心中恨声连连,一声怒喝,仿佛要将整个夜空刺破;而那个跃出窗外的衙差心中虽然有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喜悦,但是听到那一声满是愤怒与怨恨的吼叫,心中不免一惊,后背隐隐发凉,背上的细汗,不住的淌下。心中实是希望那个衙差就此死去,自己便会成为英雄;若不是如此,他便会成为英雄,而且自己将会伴随着一声难以解释清楚地恶名。
他绝不担心自己的良心不安,若是担心,便不会做出如此之事,会有那般举动。
院中的金钟终于响起,洪亮的金鸣声响彻整个夜空,天上的那一团黑云,似是被它的声音震到,斜斜的露出一角明月,明亮的月光随即照在金钟之上,照亮了半个官栈。
“嗖”一声鸣亮的破空之声,接着一人应声而倒,倒在金钟之前。
李安桐的眸子慢慢的收缩,嘴角泛着一丝冷冷的笑容。收缩的瞳孔望着倒在金钟之下的那名刚刚从窗户中跃出的衙差:那一支箭,根本没有射到他身上任何的一个位置,他早已望到那支箭,眼见它离弦,已倒在金钟之下,做出被射死的假象。李安桐望着那个假装死去的衙差,甚至已经想象得到战争结束时,他的各种逼真,刺激,绚丽的言辞,再加上他的表情,定会令人相信,他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又是一个多么令人惊讶的英雄;他的故事甚至会被人津津乐道,甚至传为一段传奇。想到如此,不禁一阵反胃,甚至想找一个地方,将胃中所有的食物吐出,直到再也想不起那个人,想不到此事时方止,哪怕会因呕吐而痛苦,亦在所不惜,只是此时此景,不允许他如此,所以他只能忍耐,只能强行将心中的痛苦压下,亦只能等待···
洪亮的金鸣之声,终于将所有的衙差唤醒。众衙差张开眼,便见到院中的火光,以及闪动的火把之光,还有火光映照之下的那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容。眼见于此,匆忙穿起衣服,根本没有时间披上铠甲,拿起长枪,匆忙望院中的火光处走来。边走边厉声的骂着火把之下的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想借此将心中的胆怯赶走,亦想借此从心中燃起一股勇气。不然,将如何面对那些狰狞的面孔,如何面对那些冰冷闪着寒光的刀刃,如何面对那些响在心底深处的说不出、道不尽、莫名的怯弱···
那一段长廊,仿佛走了许久,久到忘记了自己的姓名;那一段长廊,仿佛经历了许多,许多想象出来的战场厮杀,自己仿佛还是英雄;那一段长廊,仿佛见识了世上所有的罪恶,仿佛见到了世上最是凶残之人,不禁将胸中的怒火点燃,亦将心中勇气唤醒。
若不如此,只怕在兵刃相交的那一瞬间,他们便会失去所有勇气,失去所有信心,失去所有力量,只有一扇门在前方等候——通向死亡的大门。
战争拼的是勇气,比的是力量,决胜的是心中的气势,心中的怒火,心中的杀意,心中的希望···
就在他们跃出楼门的一瞬间,身上充满了力量,胸中满是勇气,眼中满是怒火。环视着火光之下的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容,瞬间从身上各个角落,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冰冷的杀意,仿佛化作一道冷冽的疾风,望着众强盗吹去;仿佛众强盗,感觉到了从他们爆发出的浓浓杀意,不自觉往后倒退一步,又是一步。直到倒退了五六步,才顿住身形,张着冰冷的目光,望着映在火光之中的那一个个视死如归的衙差···
从黑暗中吹来一阵疾风,激起了熊熊火光,在跳动的火光中,闪烁着冰冷与愤怒的眼睛,还有泛着寒光的刀枪,压抑在胸中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