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火光,几乎映亮了半边夜空,点亮了夜空之上的星辰,张政纲怎能看不到?他一直在
望着那一处,等待着火光的出现。
张政纲此时手中执着一只茶杯,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望着那一片火光,浅浅的啄了一口浓茶
。不知是茶香太浓,还是那一片火光实在太过耀眼,张政纲的脸上洋溢出一层浓浓的笑意,
,那一片笑意几乎将他的面容扭曲,根本已不是人类的笑容,夹着几分狰狞。几与地狱中的
的魔鬼一般无二。张政纲就是魔鬼,也许比真正的魔鬼还要邪恶···
就在张政纲见到李慕崎所选的那一处大杂院,见到周围的环境之时,他的脑中便勾画出了眼
前的这一幕。此时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仿佛是天意,亦是李慕崎自己所为。张政纲知道李
慕崎见到那些惨死的无辜之人,见到他静心安排在此的在他心中很是重要,想要保护之人,
惨死在此,见到那些与他亦师亦友之人,为了他的一个请求惨死在这里,以张政纲了解,揣
度李慕崎之心,他定然会责怪自己,埋怨自己,甚至在那一刻失去所有的支持,奔溃在那一
瞬间,而那时,却也正是张政纲期待已久的时间——除去李慕崎的最佳时机。那里终将会成
为李慕崎精心为自己找的一块埋葬之地。
李姓亲王突然惨死在那一处,必然会轰动整个朝廷,李书衡必然会彻查此事。而李书衡最终
只会得到一个结果:李慕崎是死在司马长明余党之手,而那些人因为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已
经为司马长明报仇,不想受到无尽的折磨而死,畏罪自杀,陈尸于野。李书衡只能够得到他
们的尸体,倘若他想要给那些与司马长明一案有关,心惊之人一个安慰,便是将与司马长明
有关之人,寻一个合理的理由或是借口,统统杀掉。而这些理由与借口,张政纲此时已经完
全的备好,只等李书衡的暴怒的询问。
那一处耀眼的火光,韩诗韶也已看到,望着那一片通红的火光,心中莫名的勾起一阵隐隐的
不安,还夹着几缕惶恐,几滴清泪不由自主的滑出眼角,滴在面前的那一张古琴之上,荡出
一波微纹。倘若韩诗韶此时知道李慕崎此时便在那一片火光之中,此时可能挣扎在火海之中
,或是已经痛苦的哀号,已经渐渐的惨死在火海之中。那么,韩诗韶脑海中曾经勾画的未来
,便是她心底永远的怀念,永远的等待,永远的想象。幸好她不知,望着那一片火光,心中
虽然跳动着痛苦,却不至于失去只爱那般撕心裂肺,眼角虽然闪动着泪光,却不至于声音嘶
哑,只剩哽咽···
张政纲此时等待的并不是那几个派去的杀手,亦不是他们的消息,他们只会有一个消息传来
,他们的人却永远也不会回来。张政纲等待的是陆则顺那处的消息,等待的是李慕崎的消息
,关心的亦是李慕崎的情况。只怕此时在世上之人,最关心李慕崎情况的便是张政纲。张政
纲等待这一个他激动的消息,几乎令他煎熬,令他抓狂。
那一处火,仅仅只烧了一个多时辰,短短的一个时辰,就令那里成了一片废墟,成了一对灰
烬,只剩下几片通红的瓦片,还有数堆草灰。墙面上几乎没有一块砖,全是用土砌筑,大火
一烧便瞬间倒塌,此时已经将那几具烧灼的尸体掩埋。京兆府的衙役,废了好久的气力才将
伏在土下已经不辨面目。几乎只剩一具焦灼腐臭的尸骨挖出。见到那样的模样,又闻到那一
股味道,众衙役难以忍耐,不禁将腹中的食物全部吐出,面色苍白,浑身已无半分气力··
“怎么样?”张政纲见到来人,眼中闪动着兴奋激动的光芒,声音亦带着几分颤抖,双手亦
在轻微的抖动;就在他的双手抖动之时,他的身体亦开始轻微的晃动,眼睛注视着那人的双
唇,一字一字缓缓的道,“可曾发现他的尸体?”
“现场只发现了十五具尸体,”那人的面上闪动着惊恐之色,满脸煞白,双唇亦在轻微的抖
动,显是在慢慢的回忆那几具已经映在他心底深处的那几具可怖的尸体,颤巍巍的答道,“
五具女尸,八具男尸,还有两具应该是孩童的尸体···”
“我问的是,有没有找到那个人的尸体?”张政纲面上略过一层怒容,目光突然变冷,冷哼
道,“不要说些废话。”
“他们已经完全烧的不辨人形,若不是小的曾经在刑部待过一段时间,几乎难以分辨他们究
竟是男是女。”那人垂着头,不敢直视张政纲,缓缓而道,“实在难以找···嗯···找
到···”那人莫名的感到一阵冰冷,猛然抬头,便见到张政纲满眼的冰冷,面上浮着一层
怒容,不觉心中害怕,言语结巴。
“你下去吧,”张政纲冷冷的哼了一声,知道已难以在他的口中得到他想要知道的讯息,不
觉心中滚过一片怒意,冷冷的挥手示意,不愿再让他在此停留一分一秒,亦不想再见他一分
身影。已经看不到那个人的影子,张政纲慢慢的思量那个人的言语,心中低低的念叨着:十
五具尸体,五具女尸,八具男尸,就在这一瞬间,张政纲浑身一震,全身不住的抖动,嘴唇
上下抖动,声音有些嘶哑的低声而道“不可能,绝不可能。他绝不可能逃出去,绝不可能·
··”最后的那一句言语几乎已经疯狂,自心底深处大吼而出。但是心中思道:若是他们没
有逃出,为何会少了两具男尸?难道···
“嗯,对,定是如此,”张政纲猛然大笑,心中想到这一点,显是十分的开心,面上满是欢
愉,“定是如此,一定是如此。”张政纲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而言。显然,他是想令自己身心
这一点,叫自己不要再怀疑这一点;亦是在安慰自己,安慰心底那一个令他实是怀疑,难以
置信,却又不得不去想那个结果:李慕崎可能还没有死去,他可能依旧活在世上。但是,那
样的大火,经过张政纲深思熟虑,精心计算的那一场大火,若是李慕崎没死,他又是怎么逃
出那一片火海?即使他的背上生出双翼,亦难以逃出。除非,他会遁地,从地下逃去。
“不,不,绝不···”张政纲面目狰狞,用尽心底所有的力量吼道,“绝不会有这样的可
能,绝不会···”
世上本无绝对的事,每一件事情都有它的意外之处。
就在火光起时,李安桐一把将依旧还未从自己的自责中完全苏醒过来的李慕崎夺如自己的怀
中,瞬间展开身行,望着其中一间屋子奋力跃去。只一眨眼的功夫,李安桐已经抱着李慕崎
跳到那一间屋子中。幸好,这一间屋子的门并没有完全的合上,不然怎么如此容易的跳进来
。倘若这一道门上有锁,这一撞之力,势必会多花些时间;或许李安桐不得不令李慕崎受到
一点伤害。就在李安桐抱着李慕崎刚刚跳入这个屋中不久,洛秋河的身影也已出现在李安桐
的眼前,只不过他的身上有好几处地方已被大火灼烧,满脸的狼狈之状。
此时,院中火势大作,不能直视,熊熊的炙热之感,直逼内心深处,令人难以呼吸···
这一场惊变,已令李慕崎完全的清醒,眼神一转,满是精光,在屋中快速的扫视一番。突然
伸出将一处杂乱的桌椅移去,在地上轻轻的一击,果然发出空洞之音。李慕崎面上瞬间露出
喜色,将上面的掩饰之物移去,回头望了望李安桐与洛秋河,率先跳下···
就在李安桐最后进入那个洞中之时,这间屋子终究承受不住大火的灼烧,轰然倒塌。李安桐
将自己的头猛然垂下,但是那些碎裂的土块还是狠狠的击打在李安桐的头上,发出砰砰的响
声。再看李安桐,额头之上已经流下一条鲜红的血迹。而李安桐居然没有发出一声痛苦之音
,只低低的发出一声闷哼之声。
李慕崎引着众人走出这一条不算很近的暗道,此时恰好见到一束皎洁的光月笔直的射在暗道
出口,而这个出口却在一汪湖水之旁。湖水清澈见底,微光粼粼,闪烁着一湖明月之光,湖
中之月,更是明亮,天上的那一轮明月,亦无可比拟。
如此美景,李慕崎却无心欣赏,他的面上此时满是焦急之色,等待着还未出来的那两个人。
猛然间,李慕崎听到一丝响动,就在此时,李慕崎终于见到了洛秋河的身影。洛秋河此时的
形容,要比李慕崎狼狈许多,他的几缕头发在那一场火中已被烧去几分,此时面上胡子之上
又添几处厚厚的尘土,衣服之上的泥土亦比李慕崎严重几分,倒在洞口之旁,不住的喘息,
眼睛紧紧的合在一起,不愿张开自己满是疲惫的双眼···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李安桐的身子才从洞中出现。就在李安桐探出头时,见到李安桐额
上的血迹,李慕崎眼中不禁闪出满满的惊疑之色,甚至带着几分慌乱,
见到李慕崎这样的目光,李安桐的嘴角不禁露出笑容,“并未遇到追击之人,只是不小心碰
到几处凸起的石头而已,并无大碍···”
洛秋河当然知道李安桐头上的伤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耳朵极其的灵敏,怎会听不到厚重的
土块硬生生的砸在李安桐头上响动的声音。那时,他还听到李安桐撕下自己的一处衣角,做
过简单的包扎止血处理。定是在暗中不小心触碰掉了。
洛秋河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并为张开眼睛,很自然丢在李安桐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