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岑蓝值班,很意外,接到苏乔麦的电话。更意外的是,她在电话里激动地对她说:蓝姐,你知道吗,我给我爸打电话啦!
啊,岑蓝一愣,想起素餐厅约会,乔麦对她和肖桦诉说的困扰。那天,三人一起讨论,终于理顺了她与她爸的关系。当时她们让她给她爸打电话,她还想了半天还是没打,说没这勇气。
真的啊?你真勇敢,太好啦!你爸怎么说?她迫不及待地问她。
我爸好象很意外我打电话给他,第一句先问我:麦麦,是有什么事吗?要爸爸帮你做什么吗?我说也没什么事,您还好吗?我差点说不下去了。可我在心里说:爸,我没事,我就是想给您打个电话,想听听您的声音。爸,我爱你,我一直一直在爱着你。我多想这样对他说,可我还是没有勇气。我爸一定觉察了我的反常,他很小心地问我工作好不好,生活好不好,他越问我越难过,我在电话这头默默地流泪。我对他说,就是想您了,给您电话。真的没事,我都挺好的。您在外面也要多保重身体啊,过年回家来看看我和妈妈。我爸一叠声说好好,他也激动了,声音都变了。
乔麦在电话里说着说着,声音变腔,又流泪了。岑蓝在电话这头,同样听得掉泪。她想,乔麦想到她爸,哪怕她爸在北京,她也可以随时给他去电话。而她呢?她想爸爸的时候,她到哪里去找他?天上人间,黄泉碧落,她到哪里去接通这个寂灭的亲情电话?
父亲的手机号码,永远没有了接通的声音。
爸爸。这是一个多么亲近的称呼。爸爸,经由您,和妈妈,我来到了这个世上。看见一个全新的世界。爸爸,是您牵着我的小手,开始走出我人生的第一步。爸爸。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迷途的人,一旦听到爸爸的呼唤,他们会找到回家的路。爸爸。是的。我一直一直在爱着你。就像你一直一直爱着我一样。
想起那个夏夜,她在史馆长的楼下徘徊。那一刻,她感应到与父亲的接通。是的,她的血管里流着父亲的血,她的身上有父亲的NDA,她的精神,怎么没有父亲传递的力量呐!
原来父亲并没有离开她,他一直安住在她的内心。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一体的,他们从来不曾分离,他们悲喜同心,他们是永远的亲人。
两人在电话各头,流各自的泪,想各自的事。不过,岑蓝还是为她祝贺,祝贺她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接纳了爸爸,也接纳了自己。
这个晚上,方德泽也没回家,他在楼下简单吃了份快餐,又回到办公室,继续整理网络督导课程的几个教案。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他才想起,今晚岑蓝也在值班。
您没回家呀?她在门口与他打招呼。
嗯,有事么?进来吧。
她迟疑了一下,说:有个事,我想和您说一说。
她在沙发上坐下,忽然发现他的办公桌上少了什么。对,是那个蓝色水晶瓶不见了,那个他欧洲旅游带来的,叫“时间记忆”的沙漏工艺品。她们以前上课的工具。
呵呵,他说,这里有个故事呢,要不要听?
前些天,来了个咨询的中学生,是一名重点中学的尖子生,学习委员,目前读高二。女孩子停经两个月,看过西医,吃过西药,也看过中医,现在在中药调理,不过效果还没出来。家人心急,孩子渐渐在家里沉默少言,要学校也不愿与同学交往,学习成绩下降,情绪低落,她的种种行为,引起了班主任的重视,在校心理辅导员的建议下,来做心理咨询。经测评,女孩有明显的抑郁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