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外。
“你是谁,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一个身穿麻衣,气鼓鼓的小男孩儿正在质问一个小女孩,不用说那个小女孩儿自然是蜜儿了。小男孩看上去应该比蜜儿稍大一点,不过却面容削瘦,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吹倒似的。
“不让进,就是不让你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啰嗦,信不信我教训你!还不快走,哼!”小女孩儿双手叉腰,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狠狠盯着这小男孩儿。
“你到底是谁啊,我从没有见过你,我来给我师父送饭,我都没问你是谁,你居然还倒过来问我!”小女孩这才注意到男孩儿藏在身后的食盒,大眼睛骨溜溜一转,暗忖道“莫非是王前辈的弟子,这如何是好啊?”
“你到底是谁,我看你小,才没有欺负你,别逼我动手!”说着男孩放下食盒,向女孩儿逼来,扬起手似乎向吓吓蜜儿,正在思考办法的蜜儿突然看见这欺身而上的男孩,顿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双手运起微弱的内力,向男孩打去,措手不及的男孩儿被蜜儿硬生生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蜜儿吓了一大跳,心中暗忖:“谁能知道这位王前辈的弟子竟然毫无内力,整整高我一大截,竟然这么不经打,还是师父说得对,女人绝对不比男人差,哼,还敢欺负我,不过没出什么事吧,好歹是前辈的徒弟啊!”
想起刚刚那位老叟出神入化连师父都恭恭敬敬,蜜儿心中一阵后怕,只见男孩直立起身子,面色潮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呼吸急促,胸前不断起伏着,拿起饭盒就要往里走,也不管蜜儿的反应。
“喂,喂,你没事吧,说话啊,真是,没有武功还想欺负我,哼,活该!”蜜儿气鼓鼓的看着小男孩儿,叉起腰,将头扭到一边,嘴里还嘟嚷着:“活该,没打死你!”
步行而出的老叟和老妪正好将这一幕看到眼里,老叟呵呵一笑,“小妹,此女和你当年一般无二啊,想当年,哈哈!”倒是老妪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往下一低,脸上倒有些羞涩,虽然依然年过花甲,却多少有些颜色,可见这神女宫功法的神奇,“大哥静会取笑小妹,当年小妹,小”
“算了,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时光匆匆,如今我们早已经老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啊,绝儿过来!这位便是曾和你提起过的,神女宫现在的大长老,梅花夫人,以后你估计就得和她一起离开了。”老叟向小男孩儿挥了挥手。
男孩儿应了一声,过来行了个礼,却是转头望向师父,“师父为何赶我走,我不走,我决不走!”男孩儿似乎有些倔强,而一边的蜜儿看见两位老人的出来,顿时赶紧悄悄躲在老妪的身后,还暗地里向男孩儿做了鬼脸,不过这男孩儿却没有看她,倒是让蜜儿落了个无趣,老妪却是有些看不过去,暗地里哼了一声,蜜儿这才感觉把脑袋埋在了老妪的身后。
“蜜儿实在不像话,我回去一定狠狠收拾她,这想必就是王兄你的关门弟子了吧,只是这?”老妪盯着小男孩儿看了一会,半晌都没有讲话。
“唉,你也看出来了,极阳之脉,天意为之啊,上一个如此资质的便是我师门开山祖师,虽然内功全无,却仅仅凭借一首出神入化的剑术而创立门派,而后还自创了一门阴柔的内功来改进体质,可惜这功法早已经在百年前失传,我苦思冥想,才想到了你神女宫啊!”看着小男孩儿,老叟多少有些唏嘘和无奈,自己学习的绝世功法无法传授,不过总算是将剑法招式和心得交与此子了,多少总算没有遗憾了。
狠狠盯着男孩儿看了半天的老妪回头看了看一脸肃穆的老叟,“王兄,岂不是开玩笑,这神女宫历来不收男弟子,这”
“你不必紧张,这件事情我早已经想通,虽说你神女宫不收男弟子,却也并无祖训说不能收,何况那本阴阳神功对于神女宫而言乃是无价之宝,算是他的入门贡献了,如何?”
老妪突然恍然大悟,“哼,大哥原来早已经算好了这笔买卖,小妹还使劲往里跳,这神功倒是还不是被这小子学了去,等他阳极生阴后,自然可以再阴极生阳,到时候天下武学再无他尽可习得,你当年抢得的那本《火经》看来也不会断了传人啊!”老妪倒是有些生气的样子,盯着身边的老叟,眼眸中尽是幽怨。
“哈哈,小妹这又是何必,他日这天下高手必然有你神女宫一席之地,也不必总是靠这风情二字在江湖游走了,一举两得。绝儿,以后这也是你师父了,还不叫人!”老叟看着一脸倔强的男孩儿,微微有些生气,但是却也多少有些欣慰。
“师父,我只有您一个师父,我不”小男孩儿使劲的摇了摇头,盯着自己的师父,眼睛里的泪水就在那里荡漾着,似乎立刻就要落下来似的。倒是一边的蜜儿有些生气,“哼,还看不起我师父,等入了门,我就是你师姐,看我怎么收拾你,不好门内全是女弟子了,便宜他了,哼!”
“绝儿,为师的话你也敢不听,为师时日不多,这算是遗命,你这让我如何放心的下,还不速速磕头拜师!气死老夫了,你这小子连师命都敢违抗,以后她就是你师父,你要是敢有二心,我定然毙你于剑下!”老叟多少有些激动,心里暗自想到:“这孩子一切都还,只是这脾气实在太倔强,倒是和当年的我一般无二,唉,江湖磨难,将来此子必然劫数重重啊!”想到此,目光却又不由得变得柔和了许多,只是仍然一脸严肃,眼睛始终看着男孩。
“弟子不敢违抗,弟子,弟子,谨遵师命”,说着转向一边,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对着老妪大声的叫到:“二师父在上,受弟子江绝一拜!”说着跪了下去,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时只见额头红肿,只是这“二师父”的叫法实在让人有些瞠目结舌,蜜儿恶狠狠的盯着江绝,恨不得再给他来上一掌,而老叟气的胡子发抖,作势便要挥手教训江绝:“你这个逆徒!”江绝仍然跪在地上,只是闭上了眼睛,微微抬起了头,似乎对这临来的一掌并不在意,要知道这一掌乃老叟生气所发,虽说并未下狠手,但是却也不是一个内气全无的少年可以忍受的,轻则卧床三日,重则起码得修养一月,此子的倔强当世少有啊。
“王兄,算了吧!”老妪挥起蛇头权杖,挡在了老叟身前,“王兄,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注意身体,还是算了吧!此子和你当年一般无二,倒是依稀看到王兄你当年的模样,不然你也不会反出这神剑派了!此子赤子之情,日后必非常人,当恭喜王兄才是!”老叟听言,收回了右掌,只是叹息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妪说完又转向江绝:“二师父也罢,难得你有此尊师重道之心,我武功在王兄之下,一声二师父也是名副其实,日后你就跟我修行吧,我号梅花夫人,你的名字既然是王兄所取,那就不必改名了。虽然你比蜜儿年纪大,但是她入门比你早,你就叫一声师姐吧,门内还有你另一位师姐,到时再给你认识,我神女宫的规矩也日后再与你细说,起来吧!”
江绝看了看老妪,又看了看老妪身后的蜜儿,似乎不愿意起来,蜜儿从老妪身后探出头来,对江绝翻了个白眼,心底暗忖:“看我欺负不了你!哼!”老叟见江绝久不起身,目光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狠狠“嗯”了一声。
江绝这才站起身来,对着老妪行了一礼,“是,师父!”然后对着探出头的蜜儿,语气颇有些不情愿:“见过小师姐!”老叟见此这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而这老妪却是哈哈大笑,一点儿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王兄,我越看这小子越像你了!”只有蜜儿鼓起了脸颊,恶狠狠的盯着江绝,心里把江绝骂了一万遍,倒是江绝并不退避,目光迎然而上,丝毫不惧。
见两个小家伙这个样子,老叟多少有些摇头,倒是老妪微笑着指着两个小子,对老叟说:“王兄,像不像一对活宝?”
老叟很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是突然又叹了一口气:“此子入你门中,总算是个异类,何况他天生阳气极重,恐怕你门中多有人觊觎,而这阴阳神功,虽说可以弥补神女宫缺陷,但是欲望之大,多少人难以堪透,只怕未来还是会多生事端,希望我只是杞人忧天了,唉!不过昔日天机一脉曾言,江湖因我而风起,也因我而风平,虽然不知为何因我而风起,只是这风平浪静必然是靠此子了,只怕他这一生将历经磨难啊,日后还望小妹你多多照顾了!”这后半句话乃是用的传音入密,两个小家伙并不知道,而江绝也从没认识到自己竟然肩负着如此巨大的责任,日后的江湖风波谁又能知道呢?
老叟看着江绝,总算是舒了口气,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江绝的脑袋;“绝儿,去和村长说说,就说等下过去吃饭,也顺便交代些事情。”听罢,江绝只应了一声,然后提起地上的饭盒,立刻便消失无影。
“走吧,这村里的鱼可是一绝啊,小妹你如果想要饮酒,那里也有一些。对了,小妹,我看你当年一战,似乎也有隐疾吧!”
“不瞒王兄你,确实一直感觉经脉有些淤塞,实力仅仅只有当年的八九成而已,虽然这几年功力日益深厚,却也不过只能发挥出和当年相当的实力,遍寻名医却都无可奈何,莫非大哥有办法?”
“来,我看看!”说完右手轻轻扣住老妪的脉门,微微运气了一丝真气,度入了老妪的体内,良久才收回右手,只是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唉,天意啊,果然是《水经》之伤,当年我寻得《火经》,上面便有记载这金木水火土五经,这《火经》伤人乃伤人五脏,使人受灼烧之苦。痛不欲生;这《木经》乃专伤经脉,断其气血;《土经》意蕴绵长,伤害不强,却犹如玄武之盾;这《金经》杀伤力最强,直接伤人丹田,重伤者几乎均当场丧命,无力回天,这《土经》与《金经》堪称一守一攻,天下无双;而这《水经》却涓涓细流,长流不息,幸亏小妹你所习乃阴性功法,反倒有助于修炼,只是却潜滋暗长于经脉之中,难以驱除,使人无法发挥全力,而对于阳性功法而言,这《水经》甚为歹毒,行气之时多会使人阴阳失去平衡,体内冷热交替,有走火入魔之险,杀人于无形,你这些年真气修炼明显加速也是得益于此,不过也限制了你的实力,一啄一饮,天道如此啊!”
老叟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一边目光殷切的老妪,“也是天意让我今日遇见了你,若是数月后我上门之时,那时我已然弥留之际,只怕已是无力回天啦,天意啊!小妹,你可知这五行相生相克并不绝对,水虽能克火,但是火大亦能将水蒸干,此刻我功力胜你,驱除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这过程将痛苦非常,毕竟我这功法实在霸道,驱除的法子如同将你全身蒸制一遍,小妹你可想好了?”老妪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一双眼睛,正准备开口却被老叟打断了。
“你猜得不错,我如今重伤之躯,为你疗伤之后,我终究将压制不住这伤势,不日怕就要坐化,也罢,我一副残躯,这样总比化为黄土强得多,日后你功力增强,对绝儿也算是一种庇护,只是此法你必须革去衣物,你我清清白白,也不怕他人闲话,不过还是到我竹林来吧,里面安静,这竹林也算是一座迷阵,乃天机一脉所修,我也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说完,挥了挥手,独自往竹林内走去。
老妪望着老叟寂寥的身影,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王兄,当年,我!”
“都这般年纪,还计较什么,也算我欠你的!小妹,我此生无憾了!只可惜,她不在了啊!”说罢,再不停步,径直走入了竹林。
蜜儿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心中多少有些难过,不过想到师父立刻将会功力大涨,暗地里又高兴起来。老妪拉着蜜儿慢慢度入了竹林,心中五味杂陈,眼泪在眼眶里滚滚欲出,回想起当年往事,二人一起行走江湖,情同兄妹,而自己又倾心于他,而今竟然要阴阳相隔,心中实在难忍。一边蜜儿不懂这种感觉,只是觉得师父这么多年的守候,实在太辛苦了,如今虽然等不到这最终的认同,但是这样的回报也算是值得了。可叹这世间情之一字,难倒多少红颜英豪啊!
缓缓走下的老者指了指一边的蒲团,坐下吧,然后伸手一挥,这竹林顿时变了一个模样,让人好像雾里看花一般,顿时便杀机弥漫。老妪闻言心不在焉的坐了下去,对蜜儿吩咐道,“关上门,蜜儿,在外护法去吧!”
蜜儿应了一声,缓缓关上了门,老叟微微运气,“我们开始吧,我还是蒙上双眼吧!”
老妪微微叹了口气,“不必了,就如此这样吧,你我兄妹一场还计较这许多,来吧!”说完褪下了衣物,只见一具毫无岁月痕迹的躯体露了出来,老妪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将头撇向一边,多少还是有些羞涩。
“那我们开始吧!”
“嗯!”
老叟挥了挥手,顿时一阵风起,门外的蜜儿便陷入了梦中,竹林回复了平静,只剩下老妪灼伤之下强忍不住的闷哼,连鸟雀都悄悄的躲蹲在了树上,蜜儿在梦中还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嘴里还叫唤着:“看不起我,哼,江绝,让你看不起我!”
而竹林之外,几双鬼影闪动,却并没有进来,显然认得这竹阵的厉害,闪动几下后,又回复了竹林的平静,只是这宁静还能坚持多久呢,有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江湖纷争何日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