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莱德很快就赶回来了,但一回来就被客厅里的气氛吓了一跳,连忙走到他面前:“先生,你和米莉安在干什么呢?”目光不经意间接触到他手里的一沓资料,瞳孔一缩,“先,先生,你,我……”
他阴沉的目光对上她躲闪的眼睛,嘴角扯出一抹弧度:“爱得莱德,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爱得莱德有些慌张,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得将责怪和疑问的目光放在米莉安身上。
却因此造成了恶性循环。
米莉安不敢看她,看着他希望他能赶快说话替她解围,他看着爱得莱德,希望她能解释,爱得莱德看着米莉安,希望她能解释,米莉安看着他……
就这样僵持了很长时间,爱得莱德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隐瞒你是我的不对,我错了……先生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说服我的解释而不是道歉。”
她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口说:“先生,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她配不上你,即便她能带给你幸福,她依然配不上你……”
他神色淡漠:“我的人,哪怕在旁人眼里再不堪,在我眼里,也是最好的。”
她痛苦地闭上眼:“先生,你要现实一点……”
他微笑:“我很现实。”突然间,头痛欲裂,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
——哈哈,有人说初恋往往都不会在一起,那我们要不要先弄个初恋再说啊?
——傻丫头,别想别的,只要真心相爱,就不会分开。
——可我是现实的人,我总是会考虑未来。
——有的人一生都不快乐是因为他们考虑的总是太长远,而忘了活在当下才是最主要的。你还小,不用每做一件事都会考虑到你七八十岁时的样子。
——恩……
又来了。
他失忆之前的某些片段。
全都是关于她的,无一例外。
她……到底……是谁……
他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按了按太阳穴,爱得莱德见此,不由得有些担心:“先生,没事吧?”
他摇摇头:“没事,不用管我,我们继续。”他顿了顿,直视她冰蓝色的眼睛,“爱得莱德,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知道了你对我隐瞒这么多,我们会变成什么样?”
“我让米莉安把那些资料烧了,没想到她还留着……我以为你不会知道……”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听到爱得莱德这么说,米莉安愧疚地垂下头:“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怕以后胡先生知道了会恨你,以我擅自留下来……我想给你们两个留条退路……小姐,对不起,胡先生,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罢了。”他站起来,挥了挥手,“爱得莱德,我想我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你的救命之恩和多日的照顾我无以为报,但我相信你也不差这些东西,所以,告辞了,日后……若有缘再相见……那便还是朋友……”说完,胡弧转身欲走。
说他忘恩负义也罢,说他冷血无情也罢,说他不知好歹也罢……但……爱得莱德……她不需要他的报答……可她真正想要的……却是他无能为力的……
爱得莱德却一把抓住胡弧的胳膊:“先生,不要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求你陪着我……”
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然后,缓缓拿开:“恕我无能为力。”
他踱步走开,手握在门把上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胡弧,先生,我不求你留下了,只求你忘掉今天,以后的岁月里,务必要记住爱得莱德这个人!”
他闭上眼,笑了,手轻轻转动门把:“这才是我熟悉的爱得莱德。”
那个活泼,骄傲,善良的爱得莱德。
彼时,已经是傍晚了,残阳似血。
他独自一人走在寂静地大街上,右手抄在兜里摩挲着那条项链,却是不住地叹气。
风衣的另一个口袋里,揣着爱得莱德临走时强塞给他的一些英镑。
事情是这样的。
在他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刹那,爱得莱德突然冲过来,掏出一些英镑便不由分说地往他兜里塞。一边塞一边说:“先生,我还是相信相逢便是缘分这个道理。你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看到他点头后她继续说,“那在朋友的立场上,让我最后帮你一回,好吗?……就当……完成我的一个心愿……好吗……”
他沉默着,她不甘地向他吼:“先生,作为朋友,我祝福你,我只是希望你用这些英镑回家!我只是希望你在恢复记忆后能带着她回来看看我!”
最后他还是收下了,他想,这是他和爱得莱德最后为彼此做的一件事。
在朋友的立场上。
恩情也好,友情也罢,他与她的那些情谊,怕是早在这岁月中逐渐磨平了……
有些人啊,只是过客……
真正能陪你共度此生的,怕是只有一个……
可他的那个人,不是她……
爱得莱德。
我祝福你,找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先生”。
我相信,那个“先生”一定会疼你,爱你,他不会让你为了他变成一个城府极深的人,他只会……
让你一直快乐着。
相信自己吧,天下所有痴心的孩子,只要耐心等待,你的那个“先生”,就在路的尽头。
他会执起你的手,和你一起开辟新的道路。
路的名字,叫下半生。
……
他仰天长叹,思绪在蔚蓝的天空中规划未来。
他的身份证早就在他坠机的时候无影无踪了,有钱又能干什么?爱得莱德啊爱得莱德,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好心……
正想着,突然,从巷口里冲出一道黑影,他收回目光定晴一看,竟是个小乞丐。从他嘴里冒出一大串含糊不清的英语,他倒是听了个大概。
他家原来是很有钱的,可是自从父亲出车祸死后便没有了经济来源,母亲又患有重病,现在医药费已经付不起了,所以他来乞讨。
他叹了口气,把口袋里所有的英镑全都拿出来给他,然后转身就走。乞丐在他身后不住地说着蹩脚的汉语“谢谢”,他没有回答,只是勾起嘴角的同时摆了摆手。
这些英镑本就是用来回国的,但他现在没有身份证,留着,还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
管那个孩子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只知道,他是真的需要钱。
至于他,也就自生自灭吧……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他抿了抿嘴,空旷的街上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兄弟,过来帮个忙。”
他转身,只见一瘦高青年拖着一姑娘,虽开口向他求助,却不见半点需要人帮忙的意思,好像那句话只是为了让他停下脚步。他淡淡的说:“你并不需要我的帮助。”
青年粲然一笑:“你帮了我之后我也可以帮你。”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把她给我。”
他抽了抽嘴角:“你有没有下限!”
他面不改色:“什么叫下限?麻烦解释一下。”
青年:“……”
一番交谈中,青年告诉他他叫墨誉:而墨誉刚才拖着的那位姑娘叫幕郁声,是他的朋友,遇到些事所以昏倒了。
他们默契地沉默着,墨誉却突然开口:“路念浠。”
念浠。
路念浠。
路念浠……
原来……
他头痛欲裂,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消失之前只听见时墨誉的一声惊呼:“大哥你怎么也睡了!她一个我就够呛了好不好!”
梦境里那个姑娘的面容终于清晰,她孤身一人站在黑暗中和他面对面,向他笑得是那样灿烂。
一如当年。
一如当年……他怕是最熟悉的便是她的笑容。否则不会冒出这个词。
可转瞬间,又变成了悲痛欲绝:“胡弧……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你回来……我要你回来娶我……”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离他越来越远的她。
“念浠……”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手指穿透她的身体。
念浠……
他猛然惊醒,靠在床头上大口地喘着气,心有余悸地盯着梦境里伸出的那只手。他闭上眼,默念着那个熟烂于心的名字。
路念浠。
彼时的他,并不知道,地球的另一端,有一个人,也惊醒在病房里,潸然泪下。
他缓缓睁开眼,环视着四周,才发现,竟陌生的很。
“醒了啊。”他扭头,只见墨誉向他走来,“这是我在英国的房子,随便住,时机到了我自会送你回中国。不过在此之前你就别打回国找她的主意了。”
他幽幽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墨誉一怔,随即耸耸肩:“这你也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他顿了顿,那张看不出血统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你也不用问我为什么帮你,因为——我有钱。”
胡弧翻了个白眼,果断地翻个身躺下留给他一个后背。
墨誉:“……我说错什么了吗?”
胡弧:“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墨誉:“……我去看看郁声。”
胡弧:“慢走不送。”
墨誉:“……”
近日,胡弧有些嗜睡。
约莫是因为会在梦里与她相见。
所以他一天24小时至少睡15个小时。
胡弧觉得他现在跟猪没什么区别,除了外貌智商和性格也没有什么了。
以至于他现在在电视或者别的地方看到猪就会产生一种……亲切感,没错,就是亲切感。
胡弧知道你们很想骂娘。
他亦然。
……
几年后的某一天。
“胡弧,是时候回去了。”
“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