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约三、四里路,前面一间竹舍,檐下挂着几盏风灯,在夜风的吹拂下飘飘摇摇。
来到院门前,刘响道:“殿下稍待,我去请师傅迎接殿下。”
赵元琼伸手拦住刘响,意味深长地说:“小弟,不可,这天下间恐怕还没有人当得起老人家的迎接呐,元琼自当亲自叩门。”
一声“小弟”,让刘响更增与赵元琼的亲近之意,感觉这位大皇子、大将军就像他的师哥师姐们一样。
身后的赵元璟更加纳闷,鸿姐的师傅是什么来历,竟然让自己这位傲然不羁的大哥这般推崇,当下,好奇心愈发加重了。
赵元琼整了整衣甲,站在院门前,恭敬地抱拳当胸,朗声道:“晚辈赵元琼请见老人家,打扰老人家清修,还请恕罪。”
“吱呀”,院门推开,雷震天和俞轻鸿当门而立,竟也是非常正式地与赵元琼见礼:“殿下,家师请殿下入内一叙。”
赵元琼和赵元璟随着雷、俞二人走进院内,刚进院子,赵元璟便见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一袭青衫,站在门口,捻须微笑着看向二人。
赵元琼赶忙上前,撩战裙,分鱼塌尾跪倒在地,竟是大礼参拜,赵元璟也赶忙有样学样,随大哥跪倒在地。
“晚辈等怎敢劳老人家相迎,却是折煞晚辈了。”赵元琼诚惶诚恐地道。
“四海客”缓步上前,双手去搀赵元琼:“大将军请起,当得地,别人当不起,你却是当得地。这位是三皇子吧,请起,屋内请。”
赵元琼兄弟二人顺势站了起来,赵元琼恭敬地托起“四海客”的手臂,:“老人家请。”,赵元璟见状,立刻机灵地上前一步,搀住了“四海客”的另一条手臂,“四海客”微笑着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进到屋内,众人落座,赵元琼四下打量,见屋内摆设异常简陋,唯一桌、一几,桌旁两把竹椅,而其它几把椅子,显是为待客临时搬来。
见赵元琼打量屋内,“四海客”捻髯微笑:“粗茅敝舍,寒室简陋,让殿下见笑了。”
“哪里,老人家性高品洁,世外高人,岂是世间阿堵之物所能污染,何来寒室一说。”
“殿下谬赞了。”
“老人家,”赵元琼再次向“四海客”一拱手,“请直呼我元琼即可。”
“哦!好好好,老朽就托大了,元琼。”“四海客”深深地看了赵元琼一眼。
赵元璟更是感到老者的深不可测了,大哥这是以父执辈之礼待之呀。
“元琼啊,”“四海客”知道赵元琼性格磊落,与他说话也就不必转弯抹角,须当开门见山,所以,他直接开口就直奔主题:“你们可是为晋太子而来。”
见老者直截了当,赵元琼兄弟二人更是敬佩,赵元琼点头:“正是,老人家,晋太子可是在您这里?”
“在。”
没想到老者并无遮掩之意,直接承认,赵元琼有些意外,同时,他也料到此行不会一帆风顺。
“元琼是想把他们带走吗?”
“晚辈正有此意。”
“你是要从我这里把晋太子等人带走吗?”“四海客”加重了语气问道。
“正是……”,赵元琼顺嘴就说,马上觉得不妥,立刻又转了回来:“不知老人家有何教我。”
“四海客”笑了,似乎对赵元琼的态度很满意,遂一转话题:“元琼啊,你对当今之世有何看法?”
“这……。”赵元琼有些沉吟。
“不必顾忌,此间哪有外人,大可直言不讳,难道你还怕我到燕京去给你告状不成?”
“四海客”的一句玩笑话令大伙儿笑了起来,赵元琼也笑了:“您老人家还用告状,直接就能管教我了。”众人又是大笑。
笑毕,赵元琼整理了一下思路,正色道:“既然老人家要考校晚辈,那晚辈就大胆献丑了。环顾当今之世,燕、楚强大,前晋贫弱,魏无道,梁昏聩,华夏境内五国各有不同,或强或弱,都是在各地为雄,各自为政又互相侵扰,有几人想到了百姓子民的困苦,大战小战经年不断,五国之乱,令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华夏境内,早已不复当年大华的鼎盛之景,故此,我大燕不揣冒昧,欲以一己之力挥师南征,欲行统一大事,让百姓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华夏的土地之上,复我大华当年的辉煌!”
“唔,大燕有子如此,何愁大业不成;百姓有王如此,何愁安居乐业。”“四海客”望向赵元琼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色。
“老人家过誉了,元琼汗颜。”
“那统一之后呢?”“四海客”又饶有兴致地发问。
“一统之后,不分国度,不论你是前晋还是前楚,一视同仁;不分等级,门阀高户还是贫子庶民,皆可入仕;统一律法,只要在大华境内的各色人等,均遵循唯一的法度,这样,方可回复大华一家的煌煌盛世。”
“说得好!”“四海客”赞了一句,看向雷、俞二人:“你等可知我送你等追随大将军的用意了吧,只有追随这样的雄主,方不负你等所学,我教会了你们做人和本领,可这份胸怀天下的格局和心胸,你们可要多向大将军请教啊。”
“是,师傅。”二人齐声应是。
“不敢,老人家不要折煞晚辈,”赵元琼连声说:“说起来,晚辈还要感谢老人家呐,二位军侯这些年帮了我的大忙了,简直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当年您送我父皇一个肖侯爷,助我父皇成就大事,如今您送我两个大将军,晚辈还要多多感谢您的厚爱呢。”
一旁的赵元璟恍然大悟,原来彻侯肖宏远就是刘响口中的大师兄啊,没想到这一师门与大燕的渊源这般深厚。
“哈哈,元琼啊,不要再说了,你看谁捡了便宜还要四处张扬啊。”“四海客”风趣地说。
众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是赵元琼兄弟二人,“四海客”的平易近人令他们深深折服。
“元琼啊,”“四海客”又问:“刚才你说统一之后不分国度,一视同仁,现在是不是就不需要了呐?”
“当然不是,此次晚辈率军挥戈伐晋,早已定下军规,晋国百姓一律视为我大燕子民,骚扰者一律严惩;晋国归降的文武大臣、将军士卒,均要善待。”说到这儿,赵元琼顿了顿,他已明白“四海客”问这话的用意,于是接着道:“即使抓住了晋国皇室宗亲,晚辈也不敢擅自发落,是要解到燕京,由父皇定夺。”
“那你觉得晋国宗室到了你父皇手里,他会斩草除根吗?”“四海客”继续问道。
“当然不会,不但不会,父皇还会给他们一定的官职俸禄,赐给府邸,恩养在京,只是……”
“只是不可随意出京走动罢了,对吗?”
“是,老人家明鉴。”
“哈哈,说白了,就是圈养在京城,可你想过没有,真要到了你说的华夏一家那一天,那么华夏不就是一个大大的京城吗?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到时候,华夏五国共享一个太阳沐浴,还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兴风作浪呐?不说别人,就说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赵元琼本是心胸豁朗之人,再一听老人的后话,摆明了就是向他做了保证,心知今天是绝对带不走晋国余孽的了,想到这,他当机立断,站起身向“四海客”深施一礼:“老人家说的是,令元琼醍醐灌顶,晚辈明白该怎样做了,今日夜色已深,晚辈就不打扰老人家休息了,待军中事毕,晚辈再来向老人家请安。”
赵元琼这种绝不拖泥带水的作风,令“四海客”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
雷、俞二人由于是军中大将,都各有一摊子事儿,便和赵元琼一同离开。代师送走客人,刘响回到屋中,“四海客”若有所思地问刘响:“响儿,你看这位大皇子怎么样?”
“挺好啊,干脆利落,又特别尊敬您,我看不错。”刘响顺嘴答道。
“四海客”点点头道:“他当然要尊重我了,恐怕对我的来历他也略有耳闻,响儿,你记住,做人就要向大皇子一样光明磊落,行事要以大义为先。”
“嗯,记住了。”刘响脆快地答道。
“去吧咱们的客人请过来吧。”
“今儿太晚了,明天再说呗,您早点休息吧。”刘响见师傅有些倦意,便提议道。
“见见吧,今晚不见,恐怕他们一宿都要睡不着了。”
朱云一行果然在“四海客”这里,就在他们一路急逃来到眉山时,刘响便拦住他们,说奉师命在此等候,朱云等人心有疑虑,左思上前对朱云言道:“属下知道这个“四海客”,他是一年前来到眉山,这个人目前属下尚分不清敌我,不过此时已是夜深,山路难行,我们暂时有一处歇脚的地方也是好的。”众人便随刘响来到了距“四海客”竹舍后面不远处的一座山洞,很是宽敞,十人十马均能进去歇息。
安排好众人后,刘响便到山前去迎赵元璟一行。
刘响走后,左思给蔺五使了个眼色,蔺五会意,跟了出去。
今晚发生的一切,蔺五都看在眼里,赵元琼等人刚告辞,蔺五便赶回山洞,一五一十向朱云详细禀报。
众人听了,又惊又喜,惊的是“四海客”与大燕有这么深的渊源,三个弟子均为大燕高官;喜的是“四海客”说动了赵元琼,令赵元琼放弃了对他们的追赶。
谨慎的左思思虑再三,对蔺五道:“蔺五,你今晚辛苦一下,跟着赵元琼一行,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放弃了对我们的追杀,没准他是表面应承,暗地里安排人手,想趁我们出山的时候再包围我们。”
蔺五遵令离开,左思转头对朱云道:“殿下,您准备一下,一会儿这个”四海客“就会见我们了。”
果不其然,刘响过来传话:“殿下,家师有请。”
朱云看着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太子而诚惶诚恐,不由大生好感。
朱云只带着左思来见“四海客”,见到“四海客”,二人跪倒在地:“多谢老人家相救之恩,晚辈等没齿难忘。”
“殿下请起,举手之劳而已,殿下不必挂怀。”“四海客”搀起朱云,几人落座。
“殿下此次脱困,是准备东山再起呢还是亡命天涯?”“四海客”开门见山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