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通灵寺”一片漆黑,仿佛一头巨兽蛰伏在山坳里,专注而耐心地等候着猎物。
“通灵寺”依山而建,三面围墙,一面靠山。山名“通灵”,传说昔年文殊菩萨曾在此处歇脚,座下白象化为人形到山间一汪清潭沐浴,仙气弥漫,故而此山被百姓视为仙山。
十数道黑影在夜幕的笼罩下,向“通灵寺”电射而去,眨眼间便停在了寺门前。
为首老者冲着寺内朗声道:“贵客上门,主人为何掩灯闭户拒客于外,这可不像堂堂大燕的做派呀。”
话音未落,仿佛接到一声号令,寺内一片火把同时点亮,霎时间,“通灵寺”亮如白昼,大门缓缓拉开。
院内,数十人齐举火把两侧站立,中间数人,为首者三十左右岁,五短身材,双手负于身后,身后四人,有一人赫然就是“同福金器”的大掌柜。
几人身后,便是雄壮的文殊大殿,殿门洞开,端庄的文殊菩萨坐像下面的佛龛前,许萍端坐在一把椅子上,身后站着刘响,刘响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神情,一脸平静地看着外面。
刘馥对着门外来人一拱手,扬声说到:“不知何方高人前来指教,尚请报上名号。”
老者米穹一阵怪笑:“无知小辈,老朽就是报上名号,你识得吗?唤出你师傅或许对老朽能有些记忆。”
刘馥冷笑一声:“既是前辈高人,又何必藏头露尾,不妨报出来,也让我等小辈长长见识。”
“米癫!”米穹斜睨了刘馥一眼:“你可听过?”
刘馥一窒,他确实没有听过,这时从人群后传出一阵朗朗大笑:“哈哈哈!刘协领,米癫你不识得,‘狂生’你总该听说过吧。”
刘馥愣怔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在他学艺的时候,师傅为他讲起武林轶事时就提过三十年前流传在江湖上的几句歌谣:剑胆琴心神仙侣,毒手狂生鬼见愁,一剑光寒扫魔域,伏虎虬龙傲九州。
这几句歌谣说的是威震江湖的几个顶尖人物。
剑胆琴心神仙侣说的是“无为剑”龙渊和“销魂琴仙”李素音夫妇,二人联袂行走江湖,扶危济困,除魔荡寇,是一对人人为之艳羡的神仙眷侣,他们唯一的儿子就是“云海盟”八大王之一的“剑王”龙啸云;
“毒手”凌玉风是当时一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做事全凭个人喜好,是以江湖上对他褒贬不一;
“狂生”米癫原是一名白道高手,后被人陷害,家破人亡,使其心性巨变,变得嗜血好杀,不问正邪,一时无人能制止他。后来据说是一位世外高人出手将其制服,在其身上下了禁制后将其放走,一时“狂生”米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剑光寒说的是“逍遥剑”鲁涤云,英俊潇洒,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公子,后遇到江湖侠女林秋霜,一见钟情,深陷情网,在林秋霜的规劝下,一改往昔风流浪荡,成立了江湖第一大帮“虎啸堂”,后林秋霜为其诞下一子,就是刘响的三师兄鲁园;
伏虎说的是现在身为大楚大将军的“伏虎罗汉”刘君山,当年二十余岁的刘君山血气方刚,为人正直,一双肉掌打遍江湖,开始的时候他是被大燕收拢,后因一事叛出大燕,投靠大楚,屡立战功,因妻儿均死于大燕,令他对大燕恨之入骨,发誓与大燕不死不休;
最后一位虬龙,说的是一位少年英雄,“虬龙刀”肖宏远,当时的肖宏远还不到二十岁,但他身手奇高,且聪明睿智,生就一副侠肝义胆,行走江湖不长时间,“虬龙刀”的大名便响彻江湖,后遇到当时身为大燕边缘皇子的赵铎,二人惺惺相惜,结为挚友,肖宏远远离江湖仇杀,投身于宫廷恩怨,帮助好友赵铎夺得皇位,现为大燕彻侯,从赵铎登位至今,大燕只有一位“一字侯”,可见赵铎对肖宏远礼遇至深,而肖宏远就是刘响的大师兄。
见到还有人认得自己,再一想起往昔的江湖岁月,米穹有些失神,但又瞬间清醒,看向武僧身后扬声道:“不知是那位故旧尚记得老朽,还请现身一见。”
“故旧不敢当,米前辈纵横江湖之际,陈某只是一籍籍无名的小辈。”随着话音,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灰衫老者,高高的个子,身形偏瘦,光头没带帽子,一枝竹簪很随意地别住发纂,一双明目炯炯有神,颌下一部灰白相间的短须,看似一个很平常的老者,只是在肩头露出一双兵刃的手柄。
见自己确实未见过此人,米穹点了点头,拱手道:“不知阁下何人,尚望见告。”
灰衫老者回了一礼:“不敢,某陈浩天,忝为‘燕子’燕国事宜的总负责,见过米前辈。”
“哦,”米穹知道来者是谁了:“原来是陈统领,失敬失敬。”
陈浩天站到刘馥身前,面向米穹:“米前辈夤夜至此,又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啊?”
米穹皮笑肉不笑地道:“陈统领这是明知故问了,贵属下和我们开了个玩笑,取走了我大楚的东西,现在是否应该归还了?”
“我的属下拿了大楚什么东西呀?”陈浩天佯作诧异地问。
“陈统领,我们谁也不是三岁娃娃,也不用兜圈子了,一句话,交出名单,我转身就走,否则……”米穹直接摊牌,他们本是客场作战,时间拖久了恐生意外。
“好!前辈爽快。”陈浩天赞了一句:“前辈想要东西,是不是拿出点真本事来呀,要不然我们‘燕子’在自己家里被人欺负,也说不过去呀。”
“好吧,那就各凭本事吧。”说罢,米穹向后一撤,闪开正面,身后冷锋移步上前,双拳一抱:“冷锋领教!”
刘馥身后的大掌柜冷哼一声:“哼!胡蛮之将,老夫请教几手。”说罢,将长袍下摆撩起,扎在腰间,与冷锋一样未拿兵器,走至场中。
一句“胡蛮之将”说得冷锋脸上一热,羞恼之下也不多说,纵身冲拳袭向大掌柜,大掌柜立掌如刀,切向冷锋脉门,二人你来我往交战在一起。
斗了约三十余招,众人都看出来大掌柜不是冷锋对手,冷锋正值壮年,拳法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一套“罗汉拳”拳拳带风。大掌柜双掌上下翻飞,遮挡劈挂,冷锋从军多年,讲究的就是一鼓作气,渐渐地大掌柜脚下有些凌乱,冷锋一招“巨峰凌顶”一拳劈下,大掌柜已渐力竭,单掌无法招架,只得双掌交叉向上一迎,腋下顿时露出空门,冷锋瞧准时机,左拳闪电般钩击,正中大掌柜腋下,大掌柜闷哼一声,右臂下垂,身形踉跄后退,冷锋恼他刚才口出不逊,乘胜追击,飞身冲拳,依旧是“巨峰凌顶”砸向大掌柜头顶。
刘馥身后一声断喝,一大汉手执单刀劈向冷锋,冷锋只得放弃大掌柜,迎击大汉,大汉刀法凌厉,迅猛快捷,上下翻飞中,一刀劈中冷锋右臂,只听一声金石相击之声,众人一愕,冷锋趁势垫步冲拳,一拳击中大汉前胸,大汉如遭雷击,如断线风筝一般到飞出去,口中鲜血喷射。
“金钟罩!”刘馥眼神一凝,手持丈二长的一根蜡杆走向场中,陈浩天拉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刘馥点了点头。
连胜二人,冷锋脸上丝毫没有得意之色,依旧是全神贯注,盯着对方,对方既然已叫破自己的底细,仍敢上场,自非易与之辈。
对视片刻,刘馥蜡杆“拨草寻蛇”袭向冷锋下盘,冷锋脚尖点地,斜着扑向刘馥,刘馥抽身躲开一击,二人霎时间交手数十合,就在二人一错身之际,双方正是背对着背,刘馥手中的蜡杆如毒蛇一般从胁下蹿出,正点中冷锋的尾骨,冷锋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原来习练“金钟罩”者都有一个罩门所在,在冷锋动手之际,双臂总是有意无意地回护后腰,老练的陈浩天立刻断定他的罩门所在,所以在刘馥下场时就告诉了他,果然,刘馥一击即中,破了冷锋的“金钟罩”。
冷锋的随从赶紧将倒在地上,几欲晕厥的冷锋抬回去,掏药救治。
见冷锋已废,米穹冷冷道:“好手段!米大,领教领教各位高人。”
“是,主人。”米穹身后那个微胖的随从答到,面无表情地负手往场中一站。
刚刚击败冷锋的刘馥还未回去,见米大出场,一摆蜡杆,迎头点向米大面门,米大不躲不闪,待蜡杆即将接触到面门时,疾快地伸双手卡住蜡杆,这时众人才看到,米大的手上带着一副乌丝缠就的手套,指尖处半指长的钢构闪着蓝莹莹的光芒,显示上有剧毒。
见蜡杆被扣住,刘馥连忙向回抽,可是米大比他更快,双手扣着蜡杆交替前移,后面的陈浩天见状大喊一声:“快扔。”他的意思是让刘馥扔掉蜡杆,刘馥也听到了,也想扔掉蜡杆,怎奈米大的动作太快了,几下便扣到了刘馥的手腕,然后小臂、手肘,钢构深深地刺进了刘馥的肉体,冒出来的却是黑色的血液,刘馥还来不及惨叫,米大的左手已扣住他的肩胛,右手呈虎爪状,闪电般击在刘馥面门,只见刘馥脑袋一歪,无声无息地死去。
米大松开手,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场中,也不说话。
看着倒地的刘馥,陈浩天一阵心痛,刘馥跟着他十余年,是他的得力手下,没想到今天刚一个照面就死的这么惨。
还没等陈浩天说话,身后冒充“君子剑”的三个内卫掣剑在手,同时扑向场中的米大,米大以一敌三,毫无惧色。
身为“燕子”内卫人员,功夫都极为了得,缠斗一会儿,米穹见米大有些不支,扬声道:“不要脸吗?米二,上!”
米穹身后另一个随从应声出场,亦是一双肉掌,只不过他的手上没带手套。
米二一加入战团,米大被动的局势立刻扭转,但也只是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激战中,蓝衫内卫见一时不能取胜,牙一咬,长剑急伸,刺向米大面门,米大故技重施,双手扣住剑身,交替上抓,迅速地抓住了蓝衫内卫的手臂,而这时二人已近身相挨,蓝衫内卫忍着剧痛,左手不知何时已攥住一把短匕,趁米大自以为得手之际,刺进了米大的腰干,二人的动作都停止了,余下三人也停止了剧斗,看着二人缓缓倒下,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