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关亭率人查勘现场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哄笑,关亭回头一看,见县丁刘五和疙瘩强在奋力向里挤着,有人打趣:“疙瘩强,今早吃饭没,吃完就别进去了。”“小五子,挤啥挤,一会儿又得腿软了。”……
关亭一皱眉,向挤到院子里的二人微带不悦地道:“你俩怎么又来了,昨天遭那罪都忘了?”
刘五和疙瘩强没忘,所以他们进了院子,也没敢往尸体那边瞅。刘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关亭:“关大哥,这是一个老汉让我交给你的。”
“老汉?”关亭疑惑地接过信,信口未封,关亭抽出信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胡蛮尽皆亡,影子死他乡,云海应无干,速离是非场。
关亭看罢便是一怔,忙问疙瘩强:“是什么样的老汉?”
疙瘩强指着刘五:“我没看到,是小五子……”
刘五马上接到:“我早上刚一出门,一个青衫老汉就给了我这封信。”
“老汉长什么样?”关亭继续问道。
“老汉……”刘五搔了搔头,“我也没太注意,这老汉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眼睛很大,脸上皱纹很多,我就记得这些了。”
关亭见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摆了摆手,让二人退下。
二人走了,关亭拿着手里的信,陷入了沉思当中……
和关亭一样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徐老六,连续两天他都到了现场,今天他从现场回来,匆匆忙忙地进了密室,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许萍。
“看来是有人在为我们清理道路。”许萍沉思着说。
“是啊,”徐老六道:“会是谁呢?”
“会不会是分部或者总部来人了?”
“不会,总部来人不会这么快;而如果分部来人,第一个就会联系我,不会自己行动的。”
“可要不是我们的人,谁会了解的这么详细,一出手就为我们拔了两颗钉子。”
“说不好,现在应该只剩下‘云海盟’了,看样子这个人马上就会对‘云海盟’下手了。”
提到“云海盟”,徐老六想起在现场的时候,见刘五给关亭带了一封信,关亭看罢便变颜变色,估计可能和这个帮忙的人有关,不出意外,“云海盟”的人也要撤了。
想到这,徐老六就将这事也和许萍说了,许萍极为高兴。
徐老六问道:“既然威胁消除了,你的计划还实行吗?”
“当然实行。”许萍斩钉截铁地道。
徐老六有些担忧地看着许萍:“许姑娘,你冒这个险,后果你想清楚了吗?”
许萍迎着徐老六关切的目光笑了笑:“协领大人,感谢你的关心,可您不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吗,相比计划施行得到的收益,我又算什么呢?”
徐老六无语了,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个姑娘。
入夜,县尉关亭的家。
关亭和荣棣相对而坐,荣棣手中拿着关亭带回来的信,默默沉思。
“金枪”荣棣,今年三十七岁,原是纵横晋西北的一名独脚侠盗,劫富济贫,只凭一杆湛金枪和八八六十四路“穿云枪法”,在江湖上闯下了赫赫威名,七年前在一次行动中与“云海盟”撞车,被“云海盟”第一高手“五公子”所败,后“云海盟”军师左思找到了他,将其说服,收归“云海盟”,现为“云海盟”八大王之一,号称“枪王”。
“荣兄,”沉默良久的关亭开口道:“观此人这两日所为,必是大燕方面的人无疑,只是为什么他对胡蛮和大楚赶尽杀绝,对我们却只是留书劝退呢?”
“我想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我‘云海盟’地处大燕境内,立盟以来事业蒸蒸日上,现在江湖上地位颇高,大燕也不想轻易与我们撕破面皮;其二,是否来人与我们‘云海盟’有些渊源,故此对我等留有情面。”荣棣慢吞吞地说道,似乎是在为关亭释疑,其实也是在为自己解惑。
“也可能有第三点。”关亭看着荣棣。
“哦!关兄之意……”
“也可能对手了解荣兄的身手,不想与荣兄正面冲突。”
“哈!”荣棣轻笑一声,“关兄,这也就是你说,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我真要笑他不知轻重了。”
“荣兄此言何意?”关亭不解地问荣棣。
“莫非关兄真的以为对方是以重器击杀的胡蛮吗?”荣棣略带嘲讽地看向关亭。
关亭不顾荣棣的眼色,急切地问:“莫非荣兄看出什么来了?”
“如果没有‘影子’这些死尸,我也许只是疑问,经过观察‘影子’的死尸,我敢断定,对方就是凭借一双手击杀的这些人。”
听着荣棣这耸人听闻的结论,关亭惊讶得无以复加:“等等,荣兄,你是说胡蛮那三个人全是被人用手打死的?可能吗?”
“当然可能,关兄,你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而且,此人不但手上功夫了得,轻身功法也是不可小觑。”
“何以见得?”
“你想,胡蛮三人还好说,被堵在屋里;可‘影子’足足有十二人,他们打不过完全可以四散逃脱,可是谁也没逃出去,芈少白、那个暗桩还有那个护卫,明显是受伤在先,除非芈少白的脑子坏掉了,否则,换谁也会在第一时间令余下九人逃脱,只要逃出去一个,就会把大燕在安邑布有高手这一重要情况送回大楚,可是,谁也没有逃出去,很显然,九名护卫全被对方已高明的轻身功法截住,全军尽没。”
关亭听得咋舌不已,想了想问:“那依荣兄之意,我们……”
“我们还能怎样,总不能被一封信就吓退吧,真要那样,我们‘云海盟’就成笑话了。”
“‘云海盟’‘枪王’果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令屋内二人尽皆一惊,荣棣纵横江湖多年,一身功力自非泛泛之辈可比,可让人欺身到这么近还未察觉,荣棣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此人的轻身功夫恐怕只有盟内被誉为第一高手的“五公子”可与之抗衡,当下强摄心神,沉声道:“何方高人,尚请现身一见。”
门被轻轻推开,一中等身材的青衫人负着双手,施施然走进屋内,青衫人脸上覆着一张街上随处可见的獠牙面具,虽是小儿玩物,可在屋内二人看来,直恍若索命的恶鬼无常当面。
见青衫人发鬓花白,知其应有些年岁,荣棣双手一拱:“不知前辈何方人士,深夜至此,可是有所见教。”
“见教倒不敢当,只是想见识见识‘云海盟’的高人。”青衫人摆了摆手。
关亭也拱手施礼:“前辈可是今日致信之人?”
“正是,不知二位有何想法?”
“前辈,”荣棣斟酌了一下,缓声说道:“看到此信,再观前辈这两日所为,我等感受到了前辈对我等的宽宏,本应依前辈之意,就此抽身,怎奈我等俱是奉命行事,如果仅凭一封信就放弃任务,恐怕……”言下之意就是一封信还不足以成为他们就此放手的砝码。
青衫人微微一笑:“也是,那依你之意是否想要向老夫讨教讨教?”
“前辈,”话已至此,荣棣咬了咬牙:“我等自知不是前辈对手,但至少我等还有一腔热血来证明‘云海盟’没有摇尾乞怜之辈!”
一旁的关亭也是一脸凝重,坚定地站到了荣棣身旁,没有说话,可他的行动却足以证明一切。二人皆知,若论身手,荣棣大概可以支持二、三十招,而关亭则比荣棣逊色不少,所以,二人对今晚的结果已然明了。
青衫人面具后的双眸射出赞赏之意,开口说道:“二位果然是忠勇之士,不知‘云海盟’中是否都如二位一般呐?”
荣棣扬声道:“似我等二人在盟内只是叨陪末座,比我等忠勇之人如过江之鲫,万万千千。”
“好!”青衫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关亭:“以‘枪王’的身手,与老夫应该有一战之力,可关县尉似乎……”言下之意关亭几乎白给。
关亭微黑的面皮上略显羞赧之色,但还是毅然道:“这个不劳前辈挂怀,职责所在,关某自当义无反顾!”
“哈哈哈!”青衫人拍掌笑道:“好一个义无反顾,可你想过没有,‘云海盟’设立你这个暗桩,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耗费你们左军师多少心血,你是全了忠勇之名,可‘云海盟’在这一块即将真空,多年经营的局面化为乌有,这个损失算谁的?难道你想用‘云海盟’的大局来成全你自己的‘义无反顾’吗?”
这句话可谓诛心,关亭听了不禁冷汗涔涔。
青衫人又转向荣棣:“荣枪王,你作为‘云海盟’八大王之一,难道局面也是这么小气吗?”
荣棣怔了怔,青衫人从现身开始便在气势上压倒了他们,现在又在语言上令他们进退失据,想了想道:“前辈,非是我等局面狭气,实是前辈咄咄逼人,我等被迫起而抗之,前辈这等诛心直言,我等不敢接受。”
青衫人无声地笑了笑:“荣枪王,你说我咄咄逼人,好,那咱们就说说你们这次的任务,作为八大王之一,‘云海盟’的实质就不必我多说了吧,你们搞风搞雨我不管,可这次你们却和胡蛮站到了一个阵线,胡蛮是什么人,是我们华夏五国共同的敌人,大燕和大楚再怎么打,那也是华夏内部之事,一旦牵涉到胡蛮之防,那就是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天堑,亲痛仇快之事,我不希望‘云海盟’参与。荣枪王,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荣棣听罢,默然无语,看起来青衫人确实与“云海盟”有很深的渊源,就连盟中秘而不宣的宗旨都知道,只是不知这青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就这么回去又如何交待。
看出了荣棣心中的挣扎,青衫人也不逼他,“这样吧,荣枪王,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有银子没有?拿一块出来。”
荣棣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块银子,约莫有四、五两重。
青衫人微微一笑:“‘云海盟’这么拮据吗,就没有大一点儿的?”
荣棣赧然道:“前辈见笑,盟内资金都入公中,用作大事,似我等出外衣食住行都是小事,自应俭省,不瞒前辈,这一块应是晚辈最大的一块了。”
青衫人赞许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关亭见状,忙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块大约二十两重的银锭,递给青衫人。
青衫人将银锭攥在手中,颇有感触地道:“八年了,若非有你们这样的忠勇之士,‘云海盟’必不会有今天的局面啊!”边说手中边微微发力。
二人紧盯着青衫人手中的银锭,荣棣还好说,可关亭却是目瞪口呆。